周灿得到魏冬生再次遭到刘元袭击的消息的时候,简直如五雷轰顶,一阵极度的羞耻感让他愤怒到几乎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
刘元就在那片树林里。
刘元料定了他的所思所想,预测了他接下来的所有行动。
这对于一员带兵武将来说,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也是对他最大的否定。
三千骑兵,在周灿的带领之下,风驰电挚地向着带路奔去。
他从另一个方向上进了那片曾让他绕了一大段路的老林子,但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带着骑兵大队,沿着老林子里的那条狭窄的道路向前狂奔。
他没有想到袭击魏冬生的时候,刘元只带了不到两千人,他也没有想到,刘元在谋算着魏冬生的时候,还分了一半心思想要谋算他。
愤怒得几乎失去理智的周灿,一头便撞进了这一片天罗地网之中。
伴随着一声声剧烈的爆炸在队伍的两头响起,周灿一颗活泼泼乱跳的心,一下子从热血澎湃掉到了冰窖之中。
这不是手雷的爆炸之声。
因为连着两次的爆炸之声的巨响,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甚至看到了数匹高大的战马被抛飞了起来,然后在空中就那样四飞五裂了。周围的碗口粗细的树木就像纸一样的被撕碎,变成了一片片的木屑化作满天花雨落下。
奔行在队伍最前头的数十骑,在这爆炸之声,瞬息之间化为乌有。
这是刘元所部配备的不多的炸药包,为了这一次的伏击,刘元将他们全都用上了。
队伍两头的连着两次的爆炸,将周灿所部一头一尾几乎全部消灭,而更恐怖的是,老林子之中的这唯一的一条可供骑兵奔行的在这,被炸飞的树木,尸体堵塞得死死的,三千骑兵,被困在了林子之中。
“准备战斗!”周灿大声嘶吼着。
爆炸之声让他魂飞魄散,但也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清醒了过来。
“一二三哨,下马,向左,搜索敌人。”
“九十十一哨,下马,向右,搜索敌人!”
“其余各哨,随我继续向前,冲出去!”
伴随着周灿的一迭声的命令。一名名骑兵翻身下马,两侧各有数百人,向着左右两面搜索前进。
而更多的骑兵,则绕过了面前的障碍,艰难地寻找着可供战马通行的道路,努力地想要冲到林子外面去。
林子里不是骑兵们战斗的场所,只有出了这片林子,有了开阔的空间,他们才有施展的余地。
林子中间响起了呼喝格斗兵器相接的声音,惨叫之声连接不断地响起。
周灿压根就不理会两边派往两边的战士是否能胜利,他现在只想带着其余的人,先冲出林子再说。
他很清楚自己部队的现状,骑在马上,他们是勇士,无所不能,但下了马,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之中作战,他们决然不会是唐兵的对手。
老林子里荆棘丛生,这些平常看起来不到半人高甚至只到人的膝盖高的丛生植物没有什么威胁,但现在,却让周灿等人举步维艰。
而更可怖的是,在这些荆棘丛中,在那些厚厚的软软的落叶之下,陷阱竟然无处不在。
有时候只是一些不大的坑洞,上面被落叶覆盖着,但战马一旦踩上去,一个下陷之下,沉重的体重便会让战马的腿当场骨折。
有时候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从浓密的树冠顶上,便有着数十上百斤重的石头从天而落。
有时候,好不容易看到一小块平地,但在平地上面的落叶之下,一张张的绳网扑而来,将骑兵们罩在其中,不等骑兵们回过神来,啸叫的弩箭之声已经终结了所有人的思想。
双方人数此时在老林子之中其实差不多,刘元所部,拢共也就三千人,连着两次战斗,虽然都是大获全胜,但其实也折损了五百出头了。
但在这片老林子之中,一方是早有预谋,设置了一个完全由自己控制的战场,另一方却是在猝不及防之间闯入到了对方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
先不说战斗力的高下,单是心理之上的影响,便足以让双方的战斗力此消彼长。
更重要的是,双方在装备之上有着极大的差别。
刘元所部,骑兵极少,少量的骑兵,基本上都是斥候,其它的都是步卒。而以李泽装备部队不遗余力的尿性,这些步卒几乎是武装到了牙齿的。
而周灿所部是骑兵,他们最大的装备就是他们的战马。为了保证战马的速度以及耐力,骑兵们普通是不着重甲的,一般也就是一身皮甲而已,顶多就是在要害部门,镶嵌上一些铁片之类的加强防护。
当骑兵们最大的装备,战马失去了作用而不得不下马与敌人在复杂的作战环境之中近身搏斗的时候,装备上的差距,立时便让骑兵们遭受到了巨大的损失。
你一刀下去,明明砍中了对方,却只能溅起一大溜的火星,别人一刀斫在自己身上,皮甲立即便被撕开,鲜血喷泉一般的狂飙出来,这样的场景看得多了,岂有不对作战的士兵产生极大的影响力的?
周灿终究是没有冲出这片林子。
当他终于看到了林子的边缘的时候,却也看到了在他的前方,一员唐军将领以及上百名士卒,正站在他的前方。
怒吼声中,他摧动战马,向前冲刺,此时,林子已经很是稀疏了,凭借着他精湛的马技,他妙到毫巅的闪过了一根根树木,扑向了让他恨到骨头里的敌人。
唐兵动都没有动。
然后,在周灿前进的道路之上,一根又一根的就地取材的绊马索从地上弹了起来,避过了一根,避不过第二根,避过了第二根,第三根又突然出现。
前方的战马嘶鸣着倒下,后面的来不及躲避,重重地撞在前方倒地的战马之上,几乎所有的骑兵在这样狭窄的地形里,滚作了一团。
直到此时,刘元和他的部下,才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扑了上来。
周灿曾经想过自己会战死在沙场之上,但在他的想象之中,自己一定会是在一场激烈的骑兵冲突之中与敌人殊死战斗而英难地战死在疆场之上。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得这般窝囊,他连展现自己的武技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的一条腿,被他自己的战马给压住了。
他绝望地躺倒在地上,看着一名唐兵提着血淋淋的横刀走了过来,然后双手持刀,向他扎了下来。
他只来得及拼尽全力地吼叫了一声:“刘元!”
他不想死在一个小兵的手里,即便死,他也想死在刘元手里,毕竟对方也算是唐廷的大将。
但那个小兵很显然是发现了这家伙是一个大官儿,击毙他可以让他的功劳薄上大大地添上一笔,所以,那把刀,没有丝毫犹豫地便笔直地戳了下来。
一刀下去,吼叫之声戛然而止。
这一场战斗,足足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
周灿的三千骑兵,全军覆灭在这片老林子里。
“刘将军,我们大胜!”蔡开明兴奋地瘸着腿走到了刘元的面前。
“受伤了?”
“诲气,一个受伤未死的家伙躺在死人堆里戳了我一枪!”蔡开明有些恼火:“不过还好,没有伤着骨头,皮肉伤,已经包扎好了。”
“我们的损失!”刘元点了点头,接着道。
“刘将军,我们还有二千人能作战!”
刘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这一战,抛开那些还能作战的轻伤士兵不言,死掉的,重伤的,又添了五百人。
“缴获多少战马?”
“至少二千匹。”蔡开明压抑着兴奋,却仍是忍不住喜形于色,不管他们现在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当中,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胜,甚至,他们有可能因为这场大胜,而逆转这场战事。
“让马术还可以的士兵上马,随我出去作战!”刘元站了起来。
蔡开明一怔:“刘将军,还要去哪里作战?”
“再去干魏冬生一票!”刘元擦去了战刀之上的血迹,“再来一下,估计魏冬生的这支军队,便差不多要失去战斗力了。”
“还去打他?”
“痛打落水狗,老子最喜欢了!”刘元哼哼道。
“战士们很累了!”
“宜将剩勇追余寇!”刘元道:“等干完了魏冬生,我们好好地休息几天,再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干!”
“抓的这些俘虏怎么办?不少呢!”蔡开明低声道。
“还用问我吗?你可是监察官!”刘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蔡开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半晌才咬牙道:“我觉得这一战,我们没有抓到俘虏,敌人太凶悍了,所以是全歼。”
“我去打魏冬生,善后的事情交给你了。”刘元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片刻之后,一千余名唐兵骑上了刚刚缴获的战马,打着周灿所部的旗帜,一路向着魏冬生所部奔去。
魏冬生的确是一个倒霉摧的。
听到密集的马蹄声,看到远处飘扬的周灿的旗帜,还以为是援军到了呢,等到他们看清了那些旗帜之下是唐军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魏冬生再一次被刘元痛殴了一遍。
这一次,损失过半的魏冬生部,终于彻底丧失了战斗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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