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告知了捕快,前来处理老人尸体,因为尸体上并无外伤,仵作检查后,便按自然死亡处理,通知家人前来认尸,若过段时间还未有人认尸,只怕义庄的人便会随便刨个坑埋在乱坟岗了。
侯县令也是雷厉风行,希望尽快办成铁案,叫来村里学堂的先生临时充当书吏卷录供词,赵老汉本来还想狡辩,但府里下人却皆指证,辨无可辨,侯县令当即将赵老汉夫妇以及做过海盗的手下统统收监,只等报与朝廷批复,明正典刑。
赵老汉子女不良于行,瘫痪卧床,侯县令网开一面,免了两人盗抢的罪行,吩咐赵家岭村长以及本地里正看管,并将赵老汉家大半财物抄没,底下的兵丁、捕快也甚为高兴,有此发财机会,抵得上数年俸禄。
侯县令本来只是想来与玄清交好,没想到办了此等大案,升官进爵指日可待,只觉得玄清是自己的福星,言谈之时更加客气。
玄清见已事了,便告辞离去,乘着夕阳余光,缩地成寸,回了道观。
道观近两日闭门未开,殿内香烛已是熄灭,玄清先是在道祖像前告罪一番,续燃香烛,然后诵经晚课,道观静悄悄的,小狐狸明显是乐不思蜀,还未回来。
玄清也不担心,小狐狸已开灵智,又有数种神通傍身,古灵精怪,也无甚危险。
玄清这两日所见所闻,都能牵扯到阴司,便想前往本地城隍法域一观,但燕六婚期已近,玄清脱不开身,阴司之事,只能压后。
次日,小寒,但气温却比往日温暖,阳光和煦,照在身上,竟有了几分春意。
玄清早早打开了观门,只至近午,竟有三十多人来观上香,近半都是赵家岭村民,冬日无事,乡民也多有空闲,来观上香也是为了感谢玄清帮赵家岭除一大害。
快到正午,小狐狸蹦蹦跳跳的回了道观,步伐轻盈,显然心情不错,脖子上还挂着一个褡裢,里面装着些花生、葵花籽之类的坚果,想来是林家送她路上吃的。
“怎么回来了,小丫头不和你玩了吗?”玄清看到她那嘚瑟样,揶揄道。
“啊呀,才不会,她过两天就来找我玩了。”小狐狸跳到殿内待客的桌子上,甩甩头,将那个小布褡裢甩下,伸着爪子从里面摸出几颗花生。
玄清拿过一个木盘,放在小狐狸面前,道:“不要把果皮弄得到处都是,剥了放到这里面。”
小狐狸就这一会功夫,已经吃了好几个花生,手速之快,连玄清都得汗颜。
就这时,有人进到殿来:“道长,你可是在家了。”
玄清往前几步,也笑着回应道:“陈居士,许久未见,家内可一切安好?”来人正是燕柳村的秀才陈映。
陈映先拱手行礼,道:“劳道长挂念了,小生家中一切都好。”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喜帖:“今日是来给道长送贴的。”
玄清接过喜帖,是一张硬纸,一折两面,封面有烫金“囍”字,往右翻开,用墨笔行书写就,竖排第一行“送呈:仙师玄清”,另起一行,“喜,燕氏六、冯氏宛,腊月初八日,鸾凤齐鸣,珠联璧合,邀宾客以飨宴,祷天地以和合,红君月老,维维情牵”,另一面还写有“略备薄酒,诚请君至”。
玄清合上请柬,点了点头。
陈映倒是不好意思,道:“后生写的不好,让道长见笑了。”
“若再谦虚,可有些假了。”说完,两人皆是大笑。
玄清请陈映就坐,取杯填茶,问道:“听说冯宛姑娘住进了你家?”
“不错,小宛认了我娘为干妈,以后我家便是小宛娘家了。”
“那你岂不是成了燕六的舅兄。”
“哈哈,是极,是极,以后他倒是要巴结我了,不然有他好看。”
玄清笑着摇头,知道燕六与陈映兄弟情深,此话只是玩笑罢了。
两人聊了几句,陈映忽然说道:“道长,有件事我不甚明了,想请教道长。”
“你说。”
“近七八日,有只鴟枭一直在我家院子树上待着,把它赶走,过不了一会,就又飞回来,还是落在那个位置,最最奇怪的是,这鴟枭不啼不叫,好似哑巴一样,我觉得不吉利,就像把它捉了杀死,但不管我想什么办法,它就好像能预知一样,都能提前躲开,道长,小生看杂书里说,鴟枭是凶鸟,它待的地方必会有人逝去,这...这可是真的?”
玄清沉吟片刻道:“书里说的虽有些道理,但也不是绝对,这鴟枭最喜腐肉,人若将逝,其体内也会发出腐肉的味道,所以多引来鴟枭停驻,但贫道观居士家中,皆是身体康健之人,所以不必担心,至于为何鴟枭会常驻你家,应是另有原因。”
陈映长舒了口气,道:“这便好,这便好,我真怕家中出事,既然如此,我再回家仔细想想。”
陈映送了请柬,解了心结,虽还是有些担心,但也没有强求玄清前去解决,燕六再有两天成亲,到时再请玄清不迟。
陈映告辞回转,玄清便又叮嘱小狐狸在殿内守着,自己回了后院经阁,继续卷写道经。
三天一过,正是燕六成婚之日,玄清一大早便收拾妥当,掩上观门,带着小狐狸往山下走去。
天刚蒙蒙亮,朝阳东升,红霞漫天,似也在为燕六庆贺,到了山下,燕六家门口已是挂起了大红灯笼,红烛火光摇曳,照亮了门前将明还暗的地面。
院门大开,嘈杂的声音不住从院内传来,有帮忙的亲朋进进出出的忙活着。
玄清刚进院门,便与一人撞在一起。
“哎呀,道长,抱歉,抱歉。”
玄清眼疾手快,扶了那人一把,原来是颇为瘦小的燕奇。
“道长,您快里面请,我还要去借些杯筷碗碟,不陪你了。”说完,绕过玄清,一溜烟跑远了。
玄清摇头失笑,也没再管他,迈步进了院门,院子里张灯结彩,两排小红灯笼从堂屋顺到院门,但将要天明,大多已是熄灭,灯笼底下,十数人在那忙碌,摆放着桌椅板凳,院子一角垒起了土灶,三四口大锅蹲放在上面,只是还未生火,也不见伙夫。
“哈哈,道长,来的怎么这么早。”
燕六一身整洁的新衣,虽已有些朴素,但仍令人觉得喜气洋洋。
玄清上前稽首,笑道:“福生无量天尊,恭贺居士今日鸾凤呈祥,喜结连理。”
“哈哈,还要多谢道长成全,快快请进。”
“贫道早来,是想看看居士可需帮忙,你不必客气。”
“道长帮我已经很多了,今天可不能再劳烦您了,您还是进屋就坐,进屋就坐。”
成婚的婚字,字义明了,有女昏来,所以迎亲、拜堂皆是黄昏举行,玄清给算的时辰也是在傍晚黄昏,申时三刻迎亲,酉时初刻拜堂,迎亲时尚还天明,拜堂时已至昏暗,正好能彩灯高燃,姹紫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