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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有大医名曰仲景

食罢午饭,玄清又帮燕母诊治了一番,虽然燕母看上去气若游丝,身形消瘦,但也只是因为年老体衰所致,病倒是不甚严重,小宛带会的草药正能对症,只要以后再慢慢调养,当能恢复。

告辞离开燕家,玄清对自己这位新迁至的近邻越发好奇,于是也不急于回观,而是往东走去。

大雪已是深可至膝,但玄清和小落倒是闲庭信步,行在厚厚的积雪之上,仅会留下两行淡淡的脚印。

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山坳外,两个小山包一左一右并行排列,中间仅留下了一道丈宽的通道,两侧是不足十几丈高的悬崖,如刀削斧砍一般。

迈步而入,气温陡然而升,虽只是一处不深的山谷,但隔绝了外面的呼啸寒风,也存留下了谷内的温暖和煦。

山谷不大,方圆也就几十丈,山谷东侧有处泉眼,不枯不冻,四季皆流,在泉谭一侧是一座小亭,是当年陈映父亲初至时所修,近二十年过去,已是有些残旧,白雪覆盖了亭顶,更显萧瑟,正应了那句“物是人非事事休”。

离得小亭不远,也是靠在潭水一侧,是一间草屋,扎着一道篱笆墙,墙里被打扫的片雪不存,篱笆门外也清扫出了一条小路。

院子旁边是一处药田,半亩见方,田里种着几种常用的草药,有的还开了小小的花蕾,完全没有受冷冽冬季的影响,无视四季轮转,生机盎然。

玄清前世时,曾经在书上看过,冬日栽蔬早在秦朝之时便有传闻,但明确记载的是到西汉元帝时,在一密封屋内,昼夜燃火,以升室温,种植葱、韭,但这种温室也仅仅是少量栽培蔬果,以供皇室,直到近现代,随着塑料工艺的成熟,方才在整个北方大规模普及,供应四方。

眼前的药田显然不是温室之属,这山谷就算气温略高与外界,也远远不适种植。

小狐狸已经来过好多次,蹦跳着炫耀道:“啊呀,我跟你说,那里可暖和了,我都不想出来呢。”

玄清笑笑,再仔细观察,果然,在药田四周隐有淡淡的波纹,那是阵法的痕迹,一如玄清观内种植天星草的方法。

“贵客亲临,老朽怠慢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将玄清的视线拉回,就见篱笆门处站着一位拄着木杖的老者,头戴方巾,童颜鹤发,身子微微佝偻,穿了件灰白麻布长衫,大冷的冬日,却脚蹬草鞋,不见一点寒意,让玄清忍不住想起了那句“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但苏轼那时候只是忍住寒冷,强行做作,眼前老者却是得了其中九分真意。

玄清稽首行礼,道:“是贫道不请自来,打扰了先生。”

“岂敢岂敢,道长请进。”

玄清随着主人进到院中,入目便是一颗高大的杏树,杏树就与外面的药田一般,绿意盎然,开着淡白的花朵,观其粗细,不下百年之龄。

“好一颗仙杏树。”玄清忍不住赞叹出声。

“道长缪赞了,只是颗寻常杏树罢了。”

进到屋内,首先就能看到屋子中间那座古朴的丹炉,黄铜之色,分三足而立,三膛六眼,上有云窗,炉身上刻有仙人炼丹图,炼丹的仙人与老者隐有几分相似。

屋子里漫布药香,除了丹炉,尚有石碾,木槽,煮药的砂锅、火炉。

两人分宾主落座,老者提起火炉上沸滚的茶壶,冲了一壶香茗。

“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贫道玄清,是邻近三清观的观主。”

老者却忙起身,施了一礼,道:“原来是此山的主人当面,小老儿失敬了,失敬了。”

玄清扶请他重又坐下,道:“老丈不必多礼,还未请教老丈贵姓尊名。”

老者起身给玄清填茶,回道:“老朽姓孙,单字为景,熟识的都叫我药老。”

“贫道听村里人说药老是来自巴蜀之地,相距万里之遥,怎么到了此地?”

“老朽未到双十,便游医天下,南方之地已是走遍大部,这北方却是不曾来过。”

玄清点点头,又道:“贫道也曾游历南方,听过数百年前,南方之地有一大医,名叫孙仲景,医术通天,能让人起死回生,药老与他仅差一字,可是有什么关联吗?”

老者正持壶填茶的手,忍不住一顿,瞬时又恢复正常,笑道:“仲景先生济世天下,老朽也甚为佩服,可惜老朽虽然与先生名字相近,但医术却不及他万一。”

“药老过谦了,村里人对药老可是分外敬重。”

“哈哈,只是乡民抬爱而已。”

玄清笑了笑,抿了一口香茶,屋子里顿时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玄清忽然从袖中掏出一个黄皮葫芦,道:“贫道初来拜访,不好空手而来,这葫芦便送给药老。”

“那如何使得,道长是此山主人,老朽占了此处已是有些不安,岂能再收道长礼物。”

玄清将葫芦放到桌上,笑道:“这葫芦是贫道在海外游历时所摘,刀斧难伤,水火难侵,内里还刻有蕴灵阵法,可保丹药百年无损,送与药老,正好合适。”

孙景听完竟呆愣当场,脑中几番转动,才小心问道:“道长是看出什么来了?”

玄清笑了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孙景叹口气,道:“原本以为道长只是个普通凡人,却不曾想道长修为惊天,终是瞒不过道长...”

“道长刚才说的不错,老朽确实与那孙仲景有些关联。”

玄清见他身前茶水已凉,便伸手拿起,泼在地上,重又给他倒了一杯。

孙景似无所觉,回想道:“孙仲景活着时,正逢前朝末年,割据纷争,天灾人祸,民不聊生,他悬壶济世,游医四方,活人无数,深受荆、楚、湘、蜀的南方之民爱戴,他得了上古练气士的道统,颇善导引之术,及到八十多岁,就到了化神之境,以他的寿元,可到千岁,但终是抵不过天命。”

孙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继续道:“他酷爱研究药方,尝试新药,多是自己亲试,药毒累计,便用导引术化解,但药毒日久,入骨入髓,岂会尽除,因此他仅仅活到二百三十二岁,终于药毒累计,不治而亡,但他留下的《备急方》、《医症》、《药经》却流传于世,久久不衰。”

“仲景先生确实是我辈修士楷模。”玄清也是一阵唏嘘。

“老朽本是孙仲景居处的一株普通杏树,但常年受了仲景先生医德熏陶,至他逝去,百姓在他原住址立起了庙祠,世受香火,就连老朽也被尊为仙树,同祀在旁。”

“老朽也不知何时开了灵智,自从明了自我,脑中便存在着仲景先生的一生所为,就连他小时候的事也没有巨细,清清楚楚。”

玄清出言道:“你应该是受人点化而生,只不过让你与仲景先生,气运相连了。”

“应该是吧。”孙景点头认同,继续道:“自我有了灵智,便逐步吸收百姓的香火之力修行,只至化形而出,也许是老朽身受仲景先生影响,也喜欢游医四方,本来只是路过这里,但冥冥中似有机缘在此,老朽便留下结庐暂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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