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是真穷酸!
堂堂大学士府,名字是够响亮,可府上值钱的玩意儿,与之地位太不匹配。
古玩字画一件没有,青铜器、青花瓷也都没有,唯有几套黄花梨木和鸡翅木打造的家具。
连同田、地、山、宅子,全部加起来,才卖了五万两银。
与张静修的目标……差了十万八千里。
好在套现只是目标之一,并不是张静修的全部。
救父、救张家,才是重点。
……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一下子,一传十,十传百,张静修败家的行为,迅速成了全京城津津乐道的话题。
“首辅大人的幼子性情大变啊!”
“什么性情大变?是因为脑子进水,所以烧坏了,糊涂之至啊!”
“可不?否则怎会卖田地卖宅子?”
“何止呢?他还将张大学士府里值钱的东西全部卖掉了,下人死劝无果,据说张公子抄起菜刀要砍人咧。”
“不是砍别人,而是用菜刀威胁下人。张公子威胁下人说,若不依从他,便要自杀。你想,谁敢不依?眼下首辅大人回江陵去了,若张公子有个三长两短,让下人如何交代?”
“真是造业啊!这哪是首辅家少爷干的事儿?”
“按理说,钱牙行也是个猴精猴精的人,他出钱买,就不怕首辅大人回来后责怪他吗?”
“切,责怪?不买怎么办?若不买,万一张公子又要寻死呢?到时候就不是责怪的问题了。怪只怪钱牙行家祖坟不好,偏偏被张公子盯上了。盯上谁,谁不倒霉?”
“是啊,我还听说,卖了五万两银子,张公子嫌太少,又用菜刀逼着府上的管事和账房四处借钱,威胁他们说,三天之内,若凑不出五万两银子来,立即挥刀自杀。”
“是这样的,假不了,搞得京城里与首辅走得近的人家全都人心惶惶,借也不是,不借也不是。”
“……”
尽管京城里议论纷纷,可都不知道张静修套现,到底是要做什么。包括府上的陈管事、黄账房和方岳。
陈管事和黄账房也不敢盘问。
动不动抄起菜刀……谁敢瞎问?虽然不确定小少爷真敢下手,但是万一呢?能防他一时不能防他一世啊?
性命,不能拿来开玩笑的!
可这事儿,陈管事和黄账房也不敢给老爷报信,如实交代还是隐瞒不报?
本来,张文明老爷子逝世就让老爷深受打击,加上夺情风波,更是让老爷十分郁闷,若再告诉他儿子脑子烧坏了,那老爷不得着急死?
所以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不报为好!只要小少爷不寻死,活得好好的,待老爷回来慢慢治疗便是。
先保住性命再说,至于小少爷想怎么折腾,尽力配合便是。
不然,还能怎么着?
以泪洗面是自己的事儿,哭着向人借钱,哭着抱怨自己命苦……本以为小少爷只是晕厥过去,留守府上看几天就会醒来,这比跟随老爷千里迢迢回江陵舒服多了,谁知……哎!命苦啊!失算啊!
……
对于外头的风言风语,张静修一点都不计较。相反,他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儿。
要的不就是这个人设吗?
外头的人越是议论得不堪,张静修越是高兴。这样,将来作出任何惊天动地的决定,都能找到合理的“依据”。
现在他忙着算账。
套了多少现银,包括筹借到的。
不知记忆是否出错,和记载的历史是否有误,倘若是真的,楠木的价格势必暴涨,那将会是数倍的利润。
即使有误,楠木毕竟属于稀缺珍品,也不会亏本。
其实,囤积类似于垄断。
而垄断是利润的象征。按照市场运行的规律与法则,楠木的价格反而会因为囤积而涨价。
所以,张静修不担心。
将筹措到的十万两银子统统购置了楠木,以致于市面上的楠木竟是采购一空。
这又是一件轰动京师的大事,成了人们饭后的谈资。
……
紫禁城里。
乾清宫东暖阁。
万历皇帝正在纳闷儿,不禁问大公公冯保:“大伴,你说张先生的六公子怎会想到囤积楠木呢?”
冯保乃司礼监掌印,同时兼任东厂提督,是宦官之首,名副其实的内廷第一号人物。因为万历皇帝自小便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万历皇帝总习惯称呼他为“大伴”。
冯保回道:“老奴也纳闷儿,万岁爷想修葺后宫各大宫殿,才刚刚作出的决定。这事儿,除了老奴,太后娘娘尚不知情,今天是张先生回江陵的第五日,更是不知,消息都没传出去呢,为何张公子像是事先知情一般,居然要囤积楠木?真是奇怪!”
“朕听说张家兄弟脑子烧坏了?”
“照外面的传言,似乎是真的,张公子不仅卖了张家的田地、山和一座老宅,还将府上一应值钱的玩意儿全都卖掉了,而且,还到处借钱,从老奴这儿也借走一万两银。”冯保一副心疼的样。
“都是为了囤积楠木?”
“是。”
“张先生回京不得气死?”万历皇帝吩咐道,“派两名御医,给张公子看看去。”
“回禀万岁爷,张先生出发前,便将太医院首屈一指的胡御医请去了,只是,只是……”冯保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张公子脑子进水了,经常犯糊涂,动不动抄起菜刀,不是要砍别人,就是要砍他自己,不接受医生的治疗。张先生南下,府上张公子是唯一的主人,没人管得了他。”
“哎!”万历皇帝叹了口气。
冯保小心翼翼地道:“老奴以为,张公子胡闹败家倒不要紧,无非招人诟病两句,可此举对万岁爷和太后娘娘不利啊。”
“哦?此话怎讲?”
“张公子此举,乃破落户、败家子所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万岁爷和太后娘娘薄情寡恩所致的呢。堂堂大明首辅家,哪有卖田地卖宅子向人借钱的道理?”
两人正议论着,见司礼监秉笔太监张鲸忽然匆匆入内,行礼后神色飞舞地禀道:“万岁爷,辽东传来喜讯,长定堡取得大捷,斩杀鞑靼武士七百余名。”
万历皇帝本坐在御案前,听此消息,豁然站起,两眼放光:“消息是否可靠?”
张鲸点头,十分确定地道:“可靠!奴婢打听过,通政司、兵部和锦衣卫,也都接到了长定堡捷报的消息,想必内阁马上会有票拟向万岁爷报喜请功。”
“太好了!太好了!”万历皇帝喜不自胜,感慨道,“辽东有总兵李成梁镇守,朕可安枕无忧。”
“只是,万岁爷,这次长定堡大捷,总兵官李成梁并未参与,领导作战的是辽东副总兵陶成喾。”
“那也一样滴,可喜可贺!立即传英国公张溶觐见,朕要告祭祖宗太庙。”万历皇帝吩咐完,又冲冯保道,“哦,大伴,别忘了,将捷报第一时间通知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