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皇帝摆驾回宫。大部分暗卫被派去救火了,只有一小部分随他回宫。
回宫的路上,万历皇帝和张鲸都在想,为什么有人求着张静修买楠木呢?
真是奇了怪!想不明白。
刚一回到宫中,锦衣卫指挥佥事翟汝敬便报上沉船的消息。
万历皇帝听了,豁然站起,顿时想明白了似的。
好你个张静修,口口声声说囤积楠木是稀里糊涂的。好,这个就算没什么破绽,朕不予追究;货船遇海浪翻了,楠木沉了,这也不足为奇,自然灾害,纯属意外嘛;还有东郊木材城突然着火,也算是偶然事件。朕通通不追究。
可将三件事联系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更蹊跷的吗?
你张静修先是囤积楠木,然后装载楠木开往京城的货船沉了,紧接着东郊木材城又着火了?
这怎能让朕不怀疑?怎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想到这儿,万历皇帝眸子里精光一闪,大喝一声:“翟汝敬。”
“卑职在。”
“朕,命你即刻调查东郊木材城着火的原因,还有沉船事故,到底是海浪所致,还是有人从中作祟?”
“遵旨。”
“万岁爷,万岁爷!”张鲸眼睛骨碌一转,立即躬身禀道,“奴婢建议暗查,毕竟这事儿有可能牵扯到张静修,奴婢是说有可能,那首辅张先生这边……”
余下的话,没有说完。
但万历皇帝秒懂,万一,这种事儿与张先生有关咧……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就怕万一啊。
届时该如何收场?
“对,暗查,暗查。”万历皇帝觉得有道理,一抬手,神情却是异常坚决,“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这不是影响到朕修葺后宫吗?
……
而另一头,冯保闻得消息,也是大吃一惊。
张静修啊张静修,你这个这臭小子,不是坑爹吗?
沉船、着火……老夫断定与你爹无关,你爹一向老成持重,城府又深,怎会掺和这种事儿呢?
可这事儿一出来,又有几个愿意相信与你爹无关呢?你不知道你爹改革途中得罪了多少人吗?那些人巴不得没事儿找事儿。
哎!
冯保深深叹了口气。
可转念又一想,幸好你爹将你赶出府邸,与你断绝父子关系,不然你爹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啊!
坑爹的玩意儿!
作为张居正的政治盟友,冯保第一时间吩咐大管家徐爵,立即赶往张大学士府汇报去。
不相信是一回事儿,但这事确实惊动了皇帝,事关重大。本来冯保觉得自己去一趟最好。
可大明有个规矩。
司礼监掌印,乃内廷第一人,相当于内廷首相;而张居正则是外廷第一人,大宰辅,亦是首相。这两个人,一内一外,原则上是不能私自碰头的,就怕内外勾结乱政。
只不过,随着大明中后期的皇帝越来越不务正业,动不动便不坐朝这个习惯逐渐养成了。
所以,这一原则也就逐渐松弛下来。
尤其到了高拱与张居正担任宰辅时期,内阁首辅与司礼监掌印更是经常会面议事。
因为两人是一条线上的。
其实这与皇帝懒政、放权、不坐朝有关,若内外“首相”不是一条战线上的人,你说一,我说二,许多政策都无法执行。
可即便如此。
冯保还是比较谨慎,通常情况下不会私自找张居正,有事总让大管家徐爵跑路。
张居正也是一样的,有事通常不会自己出面找冯保,总是由大管家游七代劳。
……
徐爵去了张大学士府。
张居正尚在休假中。
说是休假,可每天也有处理不完的公务,除了公文奏疏外,不是这个来拜访,便是那个来问候,应接不暇。
就像英国公张溶、五军都督府大帅朱希孝,来了不接待哪成?
徐爵更不用说了。
他每次来,都是代表冯保的。尽管徐爵只是一名大管家,可没有大事,他一般都不登门。
张居正听了徐爵的汇报后,先是勃然大怒,第一直觉沉船、着火十有八九与儿子张静修有关。否则为什么吃饱了撑着,搞得府上鸡飞狗跳非要囤积楠木啊?
囤积楠木只是为了大挣一笔,而大挣一笔就好的办法就是垄断。
如何垄断?
先收购京城里的楠木,然后不让外省的楠木进京,再然后将京城里剩余的楠木毁掉……
卧槽,这小子,敢想敢干啊!
然而,张居正愤怒的时间很短暂,不对啊!儿子才十来岁的孩子呢?他有什么能耐?
沉船、着火……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哪能谋划出这种事?即便能异想天开,可谁听他的?
这不是孩子过家家游戏啊!
可是……老夫对天发誓,对此一概不知情啊!
静修啊静修,你这不是坑爹吗?
徐爵似乎看出张居正的心事,特意解释并提醒道:“张先生,我家老爷根本不相信这事与你有关,可既然发生了,又惊动了皇帝,要暗中调查,张先生还是想想接下来的应对措施吧!”
张居正点头,摆手送客,他很需要静一静。
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蹊跷。
尤其想到儿子张静修曾经给他写的那封信,再加上回府后张静修的言行举止,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很值得玩味……儿子离家,给外界造成断绝父子关系的错觉,难道是因为他提前知道这一天的到来?
所以,才有意撇清与老夫的关系?
老夫没有从中作梗,老夫相信儿子也没有。可囤积楠木,然后高价兜售楠木,然后船沉、着火……这一系列的事儿,让人很难相信只是孤立的事件,该如何解释呢?
张居正冥思苦想,但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其中窍节所在,只好让大儿子张敬修当面问去。
……
方岳一方面感到高兴,小少爷一下子成为百万富翁了,即便抛去借来的银子,再赔给府上一部分。
那也是大富翁啊!
可另一方面,方岳不傻,他当然也能想到这几件事的联系性与蹊跷性。所以,担忧地问道:“小少爷,你真是糊里糊涂想到囤积楠木吗?”
“是。”
张静修十分确定地回道:“只不过,本少爷脑子进水了,有时候会脑洞大开,能想到常人不能想到的地方。”
“噢。”方岳点点头,似有所思,接着又问,“可这样的话,万一有人怀疑捣鬼怎么办?”
“谁怀疑谁查呗!清者自清,怕什么?本少爷像是捣鬼的人吧?”
“当然不像,小的天天跟在小少爷屁股后头,小少爷做什么,小的一清二楚,就怕喜欢生事的人诋毁是老爷捣的鬼。”
“滚,狗东西,老爷是谁?堂堂首辅,用得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吗?你刚才说啥来着?本少爷做什么,你摸得一清二楚?说,本少爷与小亲亲那个,那个时,你也看得一清二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