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大人!死了四十八个人!”啬夫神色慌张,冲进后堂向县令季陌禀告道。
“什么?四十八人?可留下屍体?”季陌闻言,直接站了起来,追问道。
啬夫摇了摇头,他不是否定季陌所问,而是表达他也不知道。
“走!去瞧瞧!”
鸡鸣,天未亮,苦陉城头更卒们哀嚎的哀嚎,倒地的倒地,盗贼刚退不久,众人紧绷的神经稍有舒缓,让他们想起了身上的疼痛。
一连七天,夜夜有盗贼来攻城。他们就像蝙蝠,夜出昼伏,而且他们的“洞穴”绝不会让人找到。
有人猜测,这一定是一群野鬼,也只有鬼,在白天才会像蒸发掉的空气,让人一点痕迹也寻不到。
苦陉县城的百姓,前两日还很担忧,到现在已经是习以为常。苦陉县城高墙厚,盗贼也没有攻进来的迹象。
让人有些不安的还是更卒的问题,每天夜晚护城而死的更卒,第二天会补上。一连七天,这群盗贼也没有转战的意思。
季陌皱着眉头登上城头,瞥了一眼城下一片空旷,对乐舒问道:“战损如何!?”
乐舒禀告道:“战死七人!”
“噢?七人?乐县丞是越来越得心应手啊!”季陌很惊讶,七人的损失对于守城一方,已是相当幸运。
幸运到有些不合常理。
季陌看了一眼乐舒身后穿着铁甲的武士,季陌这才明白。
“公子羽又借兵给你了?”
能穿铁甲的武士实在是不多,乐舒身后三十来人,青一色的铁甲,整个苦陉除了公子府的侍卫,绝没有一个氏族可以装备三十人的铁甲小队。
乐舒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还指了指城头上长弓。单看这弓身,就知道这些弓已经超出了苦陉力道最大的二十四石弓。显然,这些弓也是和公子羽借的。
“有公子府的侍卫相助,想必县丞很快就能剿灭盗贼吧?今日是第七日,三日的时间县丞可有把握?”季陌问道。
乐舒有些为难,公子羽是借了不少的侍卫给他,但盗贼足足有五百多人,乐舒再骁勇,也是无能为力啊!
季陌说完,又是甩袖而去。
午食,季陌在青铜鼎里捞肉,一口馒头一口肉,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悠闲。
“县令大人,乐舒又去公子府了!”啬夫就是季陌的眼睛,当季陌悠闲的闭上眼时,苦陉县的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会被收入眼中。
季陌点了点头,道:“看来乐舒是准备决战了!河头里一共也就这些人,河头里的青壮恐怕都到苦陉来了吧?公子羽还真是信任他啊!”
“若不是公子羽,乐舒早就被拉下来了!”啬夫抱怨道。
“无妨!无妨!不是还有三日吗?三天的时间,乐舒拿盗贼没有办法,我们还是可以把他赶出去的!”季陌有恃无恐道。
就在这时,一名士卒夺门而入。
看到县令和啬夫,立马禀告道:“顾都密信!”
说完,士卒从怀里掏出一张白布,双手呈上。
季陌和啬夫对视一眼,季陌呢喃道:“不会是公子羽和他老父告状了吧?”
皎月升空,盗贼五百又来扰城。
山丘上响起了一连串的呼喝声。
在以前的这个时候,乐舒一般是第一个在营外等待的。而现在士卒都集结完毕了都没见着乐舒的影子,不但是乐舒,就连河头里的那帮铁甲武士也没有一个来应卯。
“县丞!县丞!盗贼攻城了!”体型肥硕的那名女子兵,好不容易把叫醒乐舒的差事抢到手,这还离着老远就先叫嚷了起来。
“县丞……”
乐舒一睁眼,一对摇摇欲坠的肉球把他的眼眶给占满了,乐舒差点惊呼出声来,连忙躲闪出安全的距离,惊道:“你要干什么?你为在此?”
她一脸肉畜无害的模样,见乐舒受了惊,还有些委屈。
“盗贼攻城了!县丞为何还在酣睡啊?”
乐舒疏了口气,道:“走走走!去睡觉去!”
胖妞一愣,难以置信道:“县丞大人!盗贼攻城了!”
乐舒摆了摆手,拍胸脯道:“无需扰我!若盗贼破城,再来叫我!”
“可那时,还来得及吗?”
“无妨!无妨!他们攻不进来的,我自有安排!”乐舒说完,倒头又睡去。
次日,季陌又来巡视,问的话也是一样的。
“战损几何?”
乐舒带着笑意,道:“一人未伤!一人未死!”
季陌一脸惊讶的表情,道:“一人未伤?”
【公子府的侍卫战力都恐怖如斯吗?】季陌心中呢喃,最后啬夫在季陌耳边说了些什么,季陌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昨天乐舒并没有派一兵一卒来守城,守城的十七个更卒也是在城头倒头大睡,箭如雨下,竟还是鼾声如雷。
季陌气愤道:“县丞如此行事,就不怕盗贼真的攻进来吗?”
乐舒自信道:“我已在城中布下陷阱,进城必全歼之!”
“若盗贼不进城呢?”季陌刚说完就后悔了。
“盗贼若是不进城,那他为何要来攻城?”乐舒反问道。
季陌无言,但是仍然指责道:“盗贼胆小不敢入城,这与我无关。本官要保一方平安,盗贼必歼之!县丞怎敢懈怠?”
乐舒叫苦道:“乐舒有心搅贼,但是无力而为啊!县令大人要控制更卒人数,乐舒拿什么剿贼呢?”
乐舒本以为季陌会把一顿斥责,然后甩袖而去。
季陌却出人意料的没有指责。
季陌道:“你可增加更卒,但最多八百人!明日便是十日之期,若县丞再无能为力,就休怪本官上报了!”
乐舒一愣,这季陌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
乐舒道:“不是后天吗?”
季陌冷冷一笑,道:“我说的是十日,并非十夜!”
乐舒拿着竹简去点更卒,一路上,他越感觉不对劲。
公子羽曾跟乐舒说过,若是空守一日,盗贼不攻城,很有可能就是季陌在背后捣鬼。一群白天能遁得无影无踪的盗贼,很有可能是就是苦陉城外附近丘、里扮成的盗贼。
季陌之意,无非就是为了为难乐舒。乐舒调任苦陉县丞,不仅把原来的县丞给逼走了,还让季陌很多事情都不好做了。
县丞这个职位绝不可能掌握在外人的手里的,季陌谋不得财,这可是直接影响到顾城的某些氏族的。
当然这种局说好解,也不好解,说不好解,只要稍用巧力也能解。
按照公子羽的设想,就是空守城门,再假装把城内设有埋伏的事情告诉季陌,让他不敢乱来,等盗贼在城外乱射几天,也就会走了!
到时候乐舒不损兵,盗贼又不攻城,就算过了十日之期,季陌也没有理由指责乐舒。
中山有律法,但是这些律法并不是明文规定的条条款款,全由统治阶级,言出成法。季陌当然也有这样的权利,但是乐舒背后有公子羽,公子羽完全可以运作一下,让更高的统治阶级来否定季陌的这条荒唐的十日之约。
让乐舒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季陌竟然还真允许乐舒增加更卒。
【难道季陌让自己把这些盗贼给收拾了?难道这些盗贼不是季陌的人?】
乐舒思来想去都是想不通,若是这些盗贼不是季陌的人,怎么会有见空城而不入的盗贼?若是这些盗贼是季陌的人,他为什么还要给乐舒增加更卒呢?难道他就不怕乐舒真把这些人一锅端了?
乐舒站在月下,久久不能入眠。
盗贼没有来,但是也快来了。
又过许久,盗贼仍然不来,乐舒忽而汗如雨下。
“集合!集合!上马!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