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饱肚子方是当前要紧事,一行人并没有急着逛酒吧,很快在附近找到了一家生意看上去还不错的牛排馆。
这家牛排馆在澳大利亚使馆后面的工体北街上,老板是个澳洲白人老头,餐厅里的顾客大都是中国人,从衣着和气质来看,应该非富即贵。
餐厅中间有个小小的舞台,舞台一隅摆着一架雅马哈钢琴,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戴着领结的中年男人正在弹奏一段优美的乐曲。
陈笃仔细听了会,是克莱德曼弹火的《水边的阿狄丽娜》。
听了吴姐小声地介绍过菜谱后,每个人都点了一份牛排,又点了蘑菇汤和羊角面包。
菜上来后,她再次贴心地拿着刀叉示范如何正确地吃牛排,几个人随后或熟练、或笨拙地与盘子中的牛排作起斗争来。
钢琴曲忽然换了一首陈笃似曾相似却又说不上名字的曲子,他正在蹙眉倾听,面对着舞台的周米卡放下刀叉,一脸惊喜地看着舞台。
“是芭蕾独舞《胡桃夹子》,她跳得很不错啊。”
吴姐和何苗也放下刀叉,目光看向舞台,一个微微颔首,一个满是艳羡。
陈笃转头看了一眼,一个年轻的女孩在舞台上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身姿优美,动作轻灵,在他这个外行眼里很厉害的样子。
周米卡看得最为入迷,身体不自禁地轻轻摇摆起来。
想到她是民族舞专业的学生,陈笃也就不奇怪了。
几分钟后,舞蹈和音乐同时停止,弹钢琴的男人拿起一个有线话筒用不轻不重的声音说道:
“感谢来自京城舞蹈学院高中部的王燕同学为我们带来这段精彩《胡桃夹子》独舞,我是这家餐厅的驻场钢琴师史克凡,在座各位朋友如果满意我们的表演,可以在柜台购买花篮送给我们,谢谢大家,祝晚餐愉快!”
“陈笃,先借我点钱好吗?”周米卡可怜巴巴看着陈笃,“她跳得真不错,作为同专业学生,我想给她送个花篮。”
你一个咖啡馆老板娘还装穷!
陈笃暗暗好笑,掏出一张老人头递给她,“嗯,看上去的确很不错,希望下次有机会看到你的舞姿,我一定也会送上花篮的。”
“说好了,到时候至少买五个,不,十个!”周米卡眉开眼笑地拿了钱跑去柜台,回来时小脸紧巴巴皱成一团,“好贵啊!一个花篮要二十元,我这次回去又要节衣缩食了。”
“你啊!”陈笃摇摇头笑了。
一个服务生端着一个花篮上了台,放到坐在角落休息的舞者身边,小声和她说了句话,她起身朝陈笃这桌鞠了个躬。
“谢谢六号桌这位可爱的女生给王燕送上的花篮!”钢琴师朝这边放下话筒,随手在钢琴上即兴弹了一段。
“王燕,京城舞蹈学院?”陈笃突然念叨着,转头盯着那个女孩仔细看了会,然后回过头来又看了周米卡一眼,嘴角不由得翘起来。
周米卡还在关注台上,见他神情有些诡异,白了他一眼,“你看看她,又看看我,怪笑什么?”
“你们年纪差不多,又都是学舞蹈的,我忽然觉得挺有猿粪的,所以多看了两眼。”陈笃连忙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压压惊。
看来她出身还真不是太好,现在就出来走穴赚钱了,难怪她自己都承认曾经嘴馋到向舍友讨要梨核吃。
陈笃暗暗想道,再次偷偷瞥了眼周米卡。
要是那个所谓的“京城四少”和他那个虚报年龄的房地产大亨老爹也在现场,这就是一场提前上演的家庭大剧啊。
上辈子两个同样专业、同样职业、同样年龄的人,竟机缘巧合地以婆媳身份共处了大半年,不知道那时的两人是何种心情?
“谁啊!”周米卡突然一声惊叫,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双手捂着短裙的下摆,神情惶恐地看着桌下。
陈笃连忙弯腰看去,一个小男孩正在桌下飞快地往外爬着。
“下面有人!”何苗也惊呼起来,脚在桌下不停乱踢。
小男孩屁股上、腰背上连遭打击,慌忙直起身子,结果撞到了桌子下边缘,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呜哇!”他连滚带爬出了桌子,抱着脑袋,一边哭一边朝远处奔跑。
“小心!”旁边桌上有人惊叫着伸出手来。
小男孩被一处地毯的突起绊了下,脸直直倒向桌子,虽然被那人扶住了,可他的嘴角还是磕在了桌面上,一颗有着空洞的龋齿带着血丝掉在桌上。
“奶奶,爸爸,呜哇!”小男孩坐在地毯上,捂着脸颊嚎啕大哭起来。
“哎呀我的乖孙儿,可要了奶奶的老命了。”一个枯瘦的老妇人冲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搂着小男孩紧张地上看下看。
很快,她抬起头,恶狠狠看着陈笃这些人,破口大骂:“是你们打了他,他才会摔倒的!”
“我说你这老奶奶怎么说话的,是你孙子爬到我们桌子下来乱摸乱看,被我们发现了才逃跑的!”周米卡叉着腰气呼呼瞪着两人。
老妇人猛地腾身而起,一手扶着小男孩的脑袋,一手指着周米卡痛斥:“小孩子爬桌子下玩不是很正常吗?你不要血口喷人,他这么大懂什么?”
你这老腰哦,怎么就没有折断呢?
看到她这个麻溜的动作,陈笃牙根都有些发麻。
何苗也站起来说:“他刚才的确在我们桌下乱摸乱动的。”
“就你们两个模样,不要说我家小宝才八岁,他就是八十岁,都不会看在眼里!”老妇人嘿嘿冷笑,随后大叫道:“至才,你这当爸爸的怎么还不过来,你儿子都快被人打死了!”
一个手拿大哥大的矮胖中年男气喘吁吁跑了过来,目光阴冷地扫过几人,“是你们踢了我儿子,还让他摔掉了一颗牙?”
“这位先生,事情是这样的,你的儿子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爬到我们餐桌底下,还触摸到了我们这两位同伴,被惊慌的我们发现后,他慌不择路逃跑,这才自己绊倒摔了颗牙。”吴姐站出来,慢条斯理解释了一遍。
中年男恶狠狠道:“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就这么欺负一个年幼的孩子,这口气,我王至才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王至才?!”陈笃有些发懵,站到吴姐身前,“你儿子是不是叫王硕?”
“你怎么知道的?”中年男人狐疑地打量着他,脸色突然剧变,“原来你们早有预谋,这是寻仇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