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武官留意到柯武,张总镖头连忙解释:“这位法师也是一条好汉子,想必是风闻鬼物作祟,独自前来伏魔!我赶到时,他正与那艳尸苦战,却是我二人合力料理了艳尸。”
张总镖头显然十分会为人,并没提及自己是听见柯武叫救命才赶去的。
守门五官露出钦佩之色:“了不起!不过法师现在……是中了那艳尸毒手吗?”他嘴上说着钦佩,眼神中却闪过八卦的火光。
之前帮柯武拿衣服那干瘦汉子鼠须一扬,道:“黄十将,你这啥眼力啊,要是遭了毒手,还能撑起这么大帐篷吗?就是受了点阴毒,回去治治就好。”
黄十将失惊道:“阴毒?这可是麻烦……”
宋朝军制,设厢、军、营、都四级,每都百人,五都一营,五营一军,十军一厢。都头、副都头以下,尚有军头、十将、虞侯、押官等职位,干瘦汉子称黄姓武官为十将,职位类似于一个班长,乃是基层军官。
张总镖头的女儿似极不耐烦这等寒暄,忽然哼了一声,策马当先进城。
张总镖头连忙道:“小女一夜没睡,这是困得紧了。”
那黄十将摇手道:“无妨无妨,副总镖头女中豪杰,面冷心热,这临安城中谁人不知?诸位也快请回吧,连夜赶路,铁人也乏啊。”
笑眯眯看着一众人拉车催马进了城,这十将嘿嘿一笑,将握在手中的银子往上一抛:“兄弟们,今日的酒钱、女人钱,可都有了。”
几个懒洋洋的门军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围过来:“哟,这银子怕不有二两?张总镖头大方啊。”那个道:“不光是总镖头大方,也多亏咱家黄头的面子大!”
要知宋朝银贵铜贱,官方设定的比例是一两白银值钱一贯,但实际上,一两白银足以抵得上二三贯铜钱的花销。这些守门军卒月饷号称一贯,更有米粮若干,实际上层层克扣下来,到手不过二三百文,就这还往往拖延数月。这二两多的银子,便是对黄十将来说也是一笔大钱,足以吃喝数日,再去低等窑子里快活几回。
黄十将炫耀罢了,将银子收入怀中,笑道:“我一个破十将,有个屁的面子。人家合义镖局在这临安府立足十余年,乃是一等一的大镖局,要说面子,三四品的大员,人家张总镖头都不知识得多少,需要给咱们面子吗?只不过他这等江湖大豪,讲究的就是个慷慨豪迈、仗义疏财!你们想想,合义镖局的镖路,除了西域不通,四海八荒无不能至,那路上得有多少好汉强人?张总镖头一杆金鞭虽然了得,却也不能说天下无敌吧?凭什么镖行天下呢?凭的就是人家会做人、处处都与人为善,因此别人也肯与他面子。”
门军们听黄十将吹嘘那些江湖故事、豪杰手段,一个个如痴如醉。忽然一个樵夫要进城,见门军们都聚在一处说话,便偷偷往里溜去,恰被黄十将看见,冲过去一脚踢得人仰马翻,踏着胸膛骂道:“刁民,进门不知道要纳城门税的吗?”
那樵夫连连告饶,双倍交了门税,这才灰溜溜进得城去。
黄十将挺胸叠肚,兀自骂个不休。有个胆大些的门军便问:“黄头,不是说咱们要会做人、与人为善吗?”
黄十将大剌剌道:“哼,遇见那些有本事、有能耐的,老子当然会做人,与他为善,这些腌臜刁民,却不是俺脚底下的泥?与他为善,也不怕这福气太大,压垮了他家祖坟。”
众门军恍然大悟,纷纷称赞不提。
却说合义镖局人马,进了临安城,转过几条大街,到了一处高墙围合的大所在,两扇极为宽阔的大门敞开着,门前立着四五十汉子,个个都是一脸精悍之气,远远便抱拳,齐声喝道:“合家团圆千秋业,义气深重百年功,总镖头、副总镖头行镖辛苦!吾等恭迎众位兄弟归家!”
声音隆隆,柯武好奇的坐起身来,看见张总镖头脸色明显一松,其余众人也都露出笑意,知道这大概是人家的什么切口,表示家中一起安好的意思。
待一行人行到跟前,张总镖头带住马,以目示意其女,那女子朗声道:“合能通四海,义可至三江!我等出门平顺,行事畅达,众兄弟守家辛苦,各占功劳!”
只听轰的一声,门前迎接的汉子们也都放松的笑了起来。柯武点点头,这女子应该是说这趟出门很顺利,没折没伤,因此众人都笑。
镖局的大门没有台阶,众人簇拥着车马,直接开进院中。那干瘦汉子在车上站起身来,两尾鼠须飘扬,叫道:“有那腿脚勤快的,去给我请赵、何、王三位掌柜来看货。”当下有几个人争抢着跑了出去。
那汉子见柯武满脸好奇,顺口解释道:“法师大约不知这些俗务。我等押镖外出,归途若是没接上返程生意,便会采购一些彼处的土产回来贩卖,不图赚钱,赚个裹嚼也好。”
忽想起柯武事来,又大叫道:“来几个有力气的,帮着把这法师架下去,司徒老哥来了没有?有病人等你救命啊!”
低声对柯武嘱咐道:“这位司徒老哥,当年外号叫做百毒仙,本事了得之极,有他出手,应该无碍。不过法师啊,这百毒仙为人亦正亦邪,你言语间须恭敬些——便是我们总镖头,都是以兄事之。”
柯武知他好意,心知感激,连忙抱拳道:“多谢老哥指点!小弟心中有数了。还没请教老哥高姓大名?”
那人呲牙一乐:“在下赵子龙,算是这合义镖局的管家吧。”
呵!柯武见他说得大大方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这名字有什么自豪或惭愧之色,心中不禁一动:《三国演义》成书于明,之前虽然也有些话本演绎三国故事,但赵云赵子龙的名声远远不如后来那般人尽皆知……如此看来,现在多半便是宋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