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焰恼羞成怒,拔出短刀欲杀王杰,却听“铮”地一声响亮,王东焰只觉手中一轻,短刀已经齐柄而断,短刃打着旋儿飞出老远,落到了外面的花丛之中。
一枚铜钱却落在地上,滴溜溜转个不休。
王东焰愕然回首,却见张大姑娘望着他微微冷笑:“哼哼,我们是来和你们讨公道的,却不是看你们麻衣会狗咬狗咬成一团的!”
王杰嘿嘿怪笑几声,吐出口带血的吐沫,嘶声叫道:“狗知道看家,狗知道忠义,就这王八蛋也配叫狗?他就是头猪,红毛猪!”
王东焰切齿深恨,却终不敢造次,只得避过头,不看王杰那恨意茫茫的目光。
刘耀祖却大惊小怪的叫道:“好铜钱镖!这一手暗器功夫当真出神入化,八臂玉女果然了得!”不知廉耻的狂舔了一通,又指着王杰等人道:“诸位英雄,齐飘摇这罪魁祸首虽然暂时不得伏法,但他的这些走狗已尽数拿下在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柯武道:“这些人你们且拉下去关押好了,等到真正的苦主们都到了,再看大家的意思如何处置吧。”
刘耀祖忙道:“柯大侠所言,乃是至理名言!”一挥手,王东焰表情不豫地带着一干手下,复将王杰等人押了下去。
等王东焰等人去得远了,刘耀祖忽然嘿嘿一笑,道:“偿命自然由这些凶手去偿,赔偿却也万万不能少了。”说着将手拍了几下,没多久,又有十余个汉子嘿哟嘿哟地挑着扁担来到水榭,将扁担两边挑的木箱一一搬了下来,又拿起扁担退下,只有一个账房先生一般的男子留在了水榭之中。
刘耀祖伸手一引,介绍道:“诸位英雄,这便是我麻衣会第三号人物,专管钱财经济一项,名叫蒋和,江湖上的朋友都叫他‘铁算子’。”
这蒋和也有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须,干干瘦瘦,一双死鱼眼向众人一扫,抱拳道:“蒋某见过诸位英雄好汉!”
刘耀祖道:“蒋先生,你把我们的章程说一说,看诸位英雄能否满意吧。”
蒋和点点头,弯下腰来,将一个个木箱次第打开,口中道:“诸位英雄,据兄弟所知,这一次合义镖局共计伤亡了六名兄弟,其中三名镖师,三名趟子手。虽说人命大过天,以钱财计算,是对故去的兄弟们的辱没,但是毕竟他们或者还有家人亲眷,要在这人间过活。这金银钱财,虽不能使逝者归来,亦不能稍减生者哀伤,但多少能表达敝会上下的歉疚自责之心。也能使兄弟们的亲眷衣食无虑,让他们在天之灵不必太过担忧吧。”
说着直起腰来,手指着木箱道:“三位镖师兄弟,敝会赔偿每位黄金一百两,雪花纹银一千两!趟子手兄弟,则是每位黄金五十两,雪花纹银八百两。”
在未穿越之前,柯武以为古代黄金大约等于十倍的白银,而一两白银等于一贯铜钱,一贯铜钱共计一千文。但是现在,柯武已对南宋年代的物价已经十分明了了,知道一两白银能换得两三贯铜钱,且由于流行省末的缘故,以七十七为百,一贯铜钱也只有七百七十文。而一两黄金则值钱两万四千文,也就是三十一贯出头。
因此麻衣会这一次的赔偿标准,如果以铜钱计算,大约镖师在六千贯出头,趟子手在四千贯略少的样子。
而合义镖局的待遇,合字头镖师月俸十贯钱,加上逢年过节的红包,出门行镖的补贴,一年总在二百贯上下,六千贯钱相当于其三十年的收入总和,不可谓不丰厚了。至于月俸五贯的义字头镖师,则相当于六十年的收入总和。赔偿趟子手的虽略少些,也差不多够他们挣六十余年的。
单单这一笔赔偿,麻衣会就开支出三万贯钱。
蒋和又将剩下的箱子一一开了,口中道:“在座诸位英雄,虽然贵体无恙,但是一番惊吓不浅,我会中不能不有所表示,张副总镖头与柯镖师,敝会情愿赔偿二位每人三百两黄金,其余诸位,则是每位二百两黄金。”
说话之间,所有箱子已被他尽数打开,一只只木箱中或是金光耀目,或是银霞蒸腾,缭绕的金银之气一时间将水榭外的绿水红花都盖了下去。
除张大姑娘与柯武外,座中尚有然也、王猛、归开山、胡家三兄弟、萧天云、刘五、皮安,以及黄四郎共计十人。这十人每人二百黄金,张大姑娘和柯武则是每人三百,等于又是两千六百两黄金——换算成铜钱,则是八万一千多贯,当真是一笔巨资了。
像王猛、归开山都是年入二百贯的合字头镖师,在武林中其实也算是收入稳定的中产阶层,但这一下把三十多年的总收入放在他们面前,着实不免面红耳赤,连续咽了几口吐沫,才压下了喉咙间的干燥之感。至于胡家兄弟、刘五等人,平时收入还不如王猛、归开山呢,更是微微有些发傻了。
前前后后甩出价值十一万贯以上的财富,博得了众人的瞠目结舌。蒋和与刘耀祖悄悄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得意。
就连张大姑娘,虽然以她合义镖局唯一继承人的侠二代身份,不至于为区区三百金所动,但对于这个数字背后所表现出的“赔礼道歉”的诚意,其实还是比较认同的。
还有然也,作为伏虎门掌门人“铁罗汉”归关山最为宠爱的小公子,这小子虽然自小没短过钱使,可也绝对没阔气到拥有以“千贯”为单位的个人财富。现在一下子笑纳二百金,粗粗一算竟是六千多贯的巨资,这小子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这也就是他生不逢时,若是在二十一世纪,就凭这一手本事,足够成为《毒液》电影的御用男主角。
唯一不为眼前巨款所动的,或许就是柯武了。
南宋一贯钱大概等同多少人民币,众说纷纭。有说等于300块的,这是用米价兑换,有说等于150的,这是用金价兑换……所以要知道,古代是动辄闹饥荒闹到要推翻一个王朝的,那米价和后世的米价能是一回儿事儿吗?金价更不靠谱,现代金子都不能算是奢侈品了,古代多数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摸过金子什么样。
所以用单一物价指数根本无法进行科学比对!你怎么不用房价来算的呢?八百贯可以买个一进的独门院落,这个院落就算再小,六十平米总要的吧?按300人民币价值一贯算,才要二十四万?
今天别说帝都了,随便一个三线城市,四千一平的房价有没有?
真要这么生硬的比较的话——一个义字头镖师每月五贯钱能在帝都养活一家老小,你按300人民币算,1500块生活在北京?还一家人,敢不敢想能有多惨?
按柯武自己实际感觉,月俸十贯钱的合字头镖师,平常生活出入酒馆,不时大保健,潇洒滋润,很是让人羡慕——这划到现代来看,怎么也是月入两万的白领水平了。合字头镖师不吃不喝存个四年钱,能买一套刚需房——月入两万不吃不喝,四年小一百万,差不离也能弄个蜗居。所以这就靠点谱了。
这么一来,在南宋这些豪杰们看来,二百两金子的财富,真实感受不下后世人面对小两千万的巨款。
要是当年的柯武,谁啪的一下扔个一两千万表示谢意,只要不是杀父之仇,他基本上妥妥就原谅对方了,甚至还要感谢对方的慷慨。
但是此刻的柯武,却是毫无感觉。
首先,买房已经不再是年轻人必须面对的压力。工作、收入甚至爱情,都不是。对年轻的柯武而言,他所想的,是如何能够踏足武道的颠覆,以追寻万中无一的那一丝“武破虚空”的可能性。
能来,就有一定能回去。
这就是柯武植于内心深处的执念。
因为有了这一丝执念,柯武自然而然便拥有了高远的目标,自然而然便不再会被眼前的外物所惑。
金银,不过外物耳。
有了这份魄力,柯武自然而然的保持了清晰而冷静的视野。
赔给活人的钱,比赔给逝者的钱还多,这无论如何不能说是一种诚意。
所以柯武轻轻的问了一句:“姓刘的,还有你姓蒋的,柯某这里要多问一句:老槐村被麻衣会害死的数十豪杰,都是这个赔偿标准吗?”
刘蒋二人齐齐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