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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1 高阁闲话起飞云

蜀中少战乱,物产亦丰饶,唐宋以来,商路通达,于是人民亦渐趋富饶。

作为蜀地核心的成都府,更是称得上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有钱有闲,说的就是那时的蜀中百姓,尤其是长居于成都府这等大城的市民阶层。

这样的环境,自然便有那爱热闹、好交际的一面出现,因此饮茶摆龙门阵的风俗天下闻名。

这一日,成都府一条茶馆林立的街道里,茶客们如往日一般如约而至。

这里的茶馆有大有小,丰俭不一。

有那上等的茶馆,桌椅上都是精美的雕花,甚至镶金嵌玉,茶器更是出自名家手笔,一壶茶卖个几两银子甚至更多,都属寻常。

也有普通的茶馆,素雅整洁,虽无十分的富贵,但也收拾的别具匠心,其中最顶级的茶叶,也至多一两、半贯之数。

还有的茶馆,说是茶馆,不如说是茶摊,粗木大竹,高棚低桌,茶叶、茶点也无甚讲究,前者求一个味重、提神,后者求一个饱腹、有味,便足矣。

这条街上的茶客,无论是身穿绫罗绸缎的富贾,或是一袭长衫的书生,再或是麻衣粗布,短打扮的力工,都有适合各自消费的去处。

“飞云阁”乃是这条茶馆街上最为显赫的一家,位于茶馆街东侧,紧邻着外面的十字大街,人流络绎不绝,十分适合茶客们一边饮茶玩耍,一边看那街上发生的热闹。

倒也不怕外面的嘈杂坏了清雅之兴——一则是因为此处消费虽高,但往来多是些有实力的商贾,真正谈得上清雅的人物,却不大会履足此处;二则是因为这阁子高达六层,一二层用作开设饭馆,三楼以上才是茶馆生意,居高临下,也就不怕噪杂了。

这六层高的飞云阁,算是成都府的一景,至少在城墙之内,就属它最高了,若是立于顶层眺望,满城风物皆入眼底,自然而然便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概。

不过,这气概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感受的。

六楼一壶清茶,起价就是一百银子。

而且茶客若不是哪行哪业魁首级的人物,便是出五百、一千银子,也只会被告知:客满无座。

众所周知,在这片土壤上,几千年来有一件事没变过——就是你生意做得再大、钱再多,也大不过官去。

而官儿这种生物,几千年来也有一个特点从没变过——私下要实利、明里要脸面。

这脸面并不是说他们自己要脸啊,说的是当你官儿没他大的时候,必须得给他面子,不然,就是得罪了他。

因此,这飞云阁刚刚盖起来的时候,把楼儿盖的比知府大人的衙门还高出那么老大一截时,满成都的人就开始纷纷传说:看他怎么死!楼改得比知府的地盘还高,这不是不给知府面子吗?

结果飞云阁不仅没死,还成功的盖好开业了,开业当日,就定下了上六楼的一种规矩:有钱、有牌面!有些官员看了看自身的官府官靴,自信心油然而生,觉得咱这够有牌面了吧?大摇大摆就要上六楼,去感受一下把成都踩在脚下的滋味,却无一例外的被告知:对不住,客满,无座。

透过楼梯缝隙,看着空荡荡六楼,再看看飞云阁的人那貌似谦恭、实则傲的一笔的嘴脸,是个人就难免勃然大怒,要给他们一个好下场看看。这时所有懂行的人都在暗暗交换眼色:看着吧,这家要完。

到今年为止,飞云阁已经开了整整十五年。

十五年里,先后换了三四任知府,其下属官也换了无数,但愣是没有任何一名官僚,折过这飞云阁半点威风。

连个试图找事儿的都没有。

除了官面上不战而屈人之兵,强悍的诡异无比外,在另一个不讲道理的世界,飞云阁也还是维持了自己的道理。

老话说,侠以武犯禁。

对于许多整天牛气哄哄,自觉地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江湖人,一个茶馆定的规矩,别说你盖六层楼,就算你盖了六十层楼,老子们说不尿你就是不尿你,我就要上去,你打我啊?

对,真打。

不过自从十年前闻名天下的独脚大盗冷一剑被人从五楼打的飞出、摔死在十字大街街心之后,一般就没什么成名人物敢来找事了。

冷一剑是什么人?是独自一人潜入封山不出的少林寺藏经阁盗经,在成功盗得五本秘籍后,觉得太不刺激,干脆大张旗鼓一路杀出少林寺山门,并成功跑路的超级狠主!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盗!

据说当时冷一剑路过成都府,见这么个高楼伫立于此,又听闲人摆了摆龙门阵,讲了上六楼的规矩,一高兴他就来了。他的上楼理由是:不是要百两茶钱,且是各行魁首吗?在下人称天下第一盗,盗行之中,我概算魁首了吧?

飞云阁正好有位年纪大的伙计路过,闻言一乐,说简直可笑,要是当年那谁谁谁还在江湖,天下第一盗的第一两个字你好意思往自己头上戴吗?

冷一剑大怒,说要是那谁谁谁那废物还在江湖,老子一剑就把他……

然后他就死了。

很多人都猜说话的这年纪大的伙计,就是那谁谁谁,伙计说我就是一伙计。此事渐渐也就不了了之了。

总之,十多年来,飞云阁的传奇,算一点一点竖起来了。

在成都府,就算是一个最卑微的小乞丐都知道,天王老子都能惹,飞云阁万万惹不得。

而这飞云阁的老板,姓赵,人称赵老爷。

赵乃国姓,成都府地面上,姓赵的人极多,其中不少都算是有钱有地的阔佬,甚至还有几个是宗室。

但是自从飞云阁赵老爷崛起后,这些阔佬也好,宗室也罢,全部退避三舍。

在这块地面上,只要提起赵老爷,那绝对不会是别人,一准是飞云阁的这位东家。

此刻,这位每个成都人都知道他,却很少有人见过他真容的赵老爷,正默默一个人,坐在他创建的飞云阁的六楼之上,慢悠悠的啜饮着一杯茶。

顺便优哉游哉地耷拉着眼皮,有一眼没一眼地往楼下看去。

楼下,是一支风尘仆仆的镖队,头前一辆大车上竖着一根旗杆,一面镖旗迎风飘起,上面铁钩银划、清清楚楚,书着“合义”二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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