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北走后,庄严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坐在椅子里考虑了许久,他还是决定给严肃打个电话。
韩小北已经成长起来了,现在,带走牛世林和许二或许是件好事。
这俩个排长都是从自己手里成长起来的,个人素质极其优秀,但是同样有个毛病,那就是傲气。
有尿水的年轻军官身上不多不少都有点儿傲气。
这一点无法避免。
就像一块棱角分明的宝石,还需要打磨,不然就会扎手。
留在这里,对韩小北往后的工作开展也许不利。
带走,在自己的手里将来去了蓝军旅,兴许真的能发光发热。
还有一点,牛世林和许二俩人年龄尚轻,暂时没有家庭拖累,不至于让家人的负担加重。
电话很快打通,那头严肃很快接了。
开口就问:“调令已经到了你们部队,庄严你什么时候到位啊?”
听他的口气很急。
庄严于是开玩笑:“我说参谋/长同志,你怎么那么着急啊,这调令不是还有六天的报到限期吗?”
严肃在电话那头火急火燎:“老兄,你之前也不是没看到我们这里的情况,基地到处在施工,部队人手还没完全到位,到处都是事,基地里的兵和军官一个人都恨不得掰开两半来用,你说我能不急?只有短短的三年时间,要将这里的一切都建设完毕,三年后,会有第一支红军部队开进基地,然后和我们来一次沙场对垒,搞砸了,你想想首长们会怎么看待我们?”
庄严听他说人手紧缺,于是抓住机会说:“严肃,我跟你商量个事,你看看能不能帮我个忙……”
这么多年,庄严极少求人办事。
尤其这种调动的事情。
虽然知道不是什么牟利谋职见不得人的事情,可也算是一次调动。
平常说话挺利索,这会儿忽然觉得舌头有些打结。
严肃显然也听出来了,满是疑惑问道:“庄严,你口气不对,有什么困难吗?如果有困难,你说说,我可以尽量帮你解决,是家属还是孩子的事情?”
“我家属和孩子那需要你来操心。”庄严笑道:“是这样的,我手下有两个排长,当兵起就一直在我手下,看着成长起来的,这次我调走,师直属队这边闹得沸沸扬扬,大家伙都知道了,他们俩跑来跟我说,想跟着我一起调去基地蓝军旅,你看……”
“你手下的排长?是搞特种作战的?”严肃问。
庄严说:“嗯,我教过他们,不过他们现在是侦察营的武侦连排长。我跟你说,这可是两个好兵,一个狙击可不在我之下,一个是格斗好手,4师甚至我们军,都没人是他对手。”
“牛世林?还有那个许二?”严肃似乎猜到是谁了。
庄严只好承认:“对,上次我结婚的时候,你们见过。”
话都说到了这里,庄严不禁有些担心。
万一严肃拒绝,这可难堪了。
忽然又有些后悔。
自己怎么能厚脸皮去麻烦严肃这种事呢?
这么多年来,虽然后来知道严肃家庭背景不简单,但是庄严心里还是有股儿傲气的,觉得战友情就应该纯洁点,不能搞那些走后门拉关系的事情。
君子之交淡如水,军人之交明如镜。
水里污染了别的东西,就不干净;镜子上有落尘,那就照不清。
庄严向来遵循简单、单纯的战友情。
所以这么多年来,即便严肃在京城景区发展很好,庄严也只是和他通电话谈谈生活,或者跟老苏他们见见面,吃个饭,聊聊天,从来没有求过严肃办事。
这第一次开口,他甚至有些担心严肃会不会因此而低看自己一眼,认为自己也是那种喜欢搞歪门邪道的家伙。
“咳!我还以为你说谁呢!你说他俩啊?!”
严肃的口气让庄严惊讶。
他没想到严肃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
“你不知道,我之前早想跟你说能不能给我带几个骨干过来,也就是因为担心你不高兴,又或者太为难你,让你得罪自己部队的首长,所以我才一直没敢开口!哈哈哈哈哈!”
听起来,严肃十分开心,一点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你现在自己开口,我可高兴死了!你只要告诉我,他们俩是自愿的,只要愿意,我就能调动他们。”
“他们当然自愿。”庄严说:“刚才俩人还在我办公室,跟我说了想法,我还把他们给撵走了,不过后来想想,他们留在这里也许还真不如跟着我去蓝军旅。”
“好!你既然说行,我就帮你搞调令!”严肃大包大揽,看起来没有一点儿余地可留:“你告诉他们,让他们等着,调令三天内到你们那里,我这里真的等人用,你不知道……现在基地这个旅是从改过来的,专业上根本不对口,还有就是你们侦察营那边……”
说到这,似乎说不下去了。
“咳!”
几秒钟后,严肃又道:“你都别说了,反正你们侦察营只有一个名字而已,我可告诉你,你得有个心理准备,那里的兵都不是玩侦察的出身,这次我找你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再不行啊,我这个参/谋长怕是要亲自下场带他们搞训练了!”
事情敲定,俩人也就匆匆结束了通话。
一切如此顺利,庄严意料之外。
他本来有些抑制不住兴奋,想要将消息马上告诉牛世林和许二,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还是等最后的调令下来再说。
虽然严肃答应下来就一定能办到,不过庄严觉得跨军区调动那可不是一般的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免得这头说了,最后出于了什么意外没成,那会更让牛世林和许二失望。
一切似乎都敲定妥当了。
庄严走出营部,站在走廊上,从二楼望出去,能看到远处的训练场上传来阵阵号子声和呼喝声。
环视营区,这个自己待了好几年的营区,从一个排长到代理营长走过了风风雨雨,走过了沟沟坎坎。
已经仲夏,咸湿的海风从东面吹来,带着一种微腥的气味,也带着一股子海草的清香。
海风像顽皮的孩子,穿过树梢,撩动着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当年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海风穿过树梢。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
海风还是没变,变的只是这里的官兵。
严肃办事,果然能量巨大。
三天,不多,也不少一天。
牛世林和许二的调令真的下来了。
这哥俩高兴地大呼小叫,请了自己排里的兵每人一罐可乐。
营里三个军官一起调走,这事怎么也算是大事。
加菜、聚餐、告别,那是自然少不了的。
告别又少不了要站起来在全连和全营面前讲话,讲讲心里话。
庄严还好,毕竟是个代理营长,还能控制住情绪。
牛世林和许二对这里感情也深。
打自当兵起,就在这里成长,说是第二故乡,说是娘家,一点都不过分。
说着说着就掉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没到伤心处。
伤心,谁不伤心呢?
在一个地方就算百无聊赖地住上几年都有感情,更何况在这里流过血,淌过汗,收获过荣誉,得到过战友情。
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
到了调令到期的前一天,三人终于还是要走了。
走的那天说好让林清影安排车来营门口接,三人直奔机场,拿上林清影公司安排的机票上飞机直飞京城,到了京城后再乘坐火车到呼市,那里会有基地的人接。
时间三人也商量好了。
4师有传统,老兵退伍或者军官转业,走的时候尽量选择起床号后半个小时。
因为那时候兵们都去训练了,营区里除了门岗和值班哨上有人,可以尽量避免见到太多的熟人。
战友分别是一件挺残忍的事情,也是一个让人难受的过程。
能悄无声息地走,那是最好不过。
那天,起床号吹响之后半小时,时间到了六点零五分,庄严背上背囊,走出营部,来到1连前面不远处的水泥车行道上。
清晨的空气爽朗,营区里的树上,不知名的鸟儿在啾啾地叫唤着。
三人也不多说,都背着自己的背囊,提着行李,默默朝营门外走去。
刚走出不远,看到营门外驶入几辆猎豹SUV。
一看,都是师首长的车牌。
许二第一个吓得呆住了,说:“我艹!不会是节外生枝了吧?难道是首长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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