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文帝之前,龙袍都是黑色红色相间,而非黄袍。
自古帝王皆迷信,汉文帝迷信鬼神,尽人皆知。
坊间传闻,在文帝十一年盛夏,陇西郡出现黄龙腾空而起,经郡守武启描述,此龙正与文帝梦中的一般模样,文帝视此为好兆头,因此便将龙袍改成了黄色。
虽然改了祖法,但大臣们也未敢言语。
后来大臣仔细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皇帝也是人,掌握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之后,贪恋人间富贵荣华也属正常。
李广看了看这朝会之景,心中感慨,人间多少事,皆是由此而出,帝王与群臣,一言一句之间,或也决定了多少人的欢欣喜悦和悲欢离合。
邓通见文帝坐稳,向前走了几步:“今日朝会,可有要紧之事,即刻报来。”
丞相周勃率先走上前来,手持笏板,俯身跪倒。
李广距离的比较远,只能看着周勃的背影,但李广明显感觉到这个周丞相,是真的老了,行动迟缓,走路也有些颤颤巍巍。
周勃是跟着高祖刘邦打天下的重臣,刘邦之后,吕后霍乱,周勃与陈平等老臣奋起反抗,平了吕后之乱,迎接汉文帝刘恒进长安,因此周勃也算是劳苦功高。
陈平死后,作为武将出身的周勃,一人处理着原本两位丞相应做的差事,积劳成疾,再加上原本已近古稀,因而行动稍显迟缓。
周勃跪倒之后,平顺了下气息,方才说道:“启禀陛下,昨夜得边关急报,老上单于过萧关,占朝那,路固原,微臣听闻老上已派人烧了甘泉宫,先锋部队距离长安不足百里,还望陛下,早做打算。”
其实周勃说的这些,文帝早已知道,毕竟有宋昌在身旁,因而没有丝毫惊讶之容。
“丞相请起,朕说过好多次了,以后不许再跪了。”文帝手扶龙案,稍有些生气地说道:“日夜为国操劳,还需保重身体,以后朝会免礼便是。”
“匈奴战事,我已知晓,此事并非一朝一夕可平息,况且朕听闻老上不知何故,已停滞不前,此事朝会后,温室殿详议。”
温室殿,在未央宫殿北,皇帝冬天取其温暖多于此殿议事,参与者多为三公、宋昌等人。
周勃见文帝胸有成竹,心里也安稳了些,毕竟因为这战事,昨夜也未曾入眠:“臣,领旨、谢恩。”
说完,周勃便退下了。
“臣有事启奏,目前吴国……”
“臣有事启奏,近日南国……”
“臣有事启奏,北地郡……”
……
李广在一旁越听越糊涂,想着当皇帝也不轻松,尤其文帝这种事必躬亲的主儿,整整一个时辰,一直在与群臣讨论大汉各地的大事。
等处理完各项事务,朝会已经开了一个多时辰,文帝起身走了,群臣也皆施礼后离开,根据文帝批示,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李广随着宋昌,到了温室殿等候。
相较于未央宫其他的宫殿,温室殿的确暖和些,主要在于建造之处,用材十分考究,以椒涂壁,再饰一层文绣,以香柱为柱,设火齐屏风、鸿羽帐,地上铺以毛织地毯。
到了这,李广才感觉到皇家该有的模样,前日夜入的宣室殿,可远不如此殿。
约半个时辰,其他朝臣和文帝也都陆续到了。
文帝许是心中已有算计,因此只叫了丞相周勃、卫将军宋昌、邓通和李广四个人。
以往也就是再加个御史大夫冯敬,不过今日冯敬还有其他要务,便未参与。
李广因为前线作战经验丰富,又是新任的中郎将,因此也被宋昌带了进来。
第一次参加如此要紧的议事,李广还是有些紧张。
这里不比朝会,毕竟属于私下议事,因此礼节也没那么多,文帝落座后,便也赐座给几人。
简单让李广与周勃知,李广施礼过后,也坐了下来。
文帝皱着眉头,抬头问周勃:“丞相,匈奴为何停滞不前,你可知其原因?”
听到这句话,李广有些自豪和喜悦,心想匈奴不敢向前,也是被我吓的,几百骑兵出了朝那,便被我借圣器全部屠杀,料想老上单于也不会再贸然进攻了。
周勃想了想:“回陛下,微臣以为,那老上单于定是见我长安固若金汤,因此不敢贸然进攻。”
文帝点了点头,看了看宋昌。
宋昌赶紧回话:“臣与周丞相思虑一致,目前长安周围五十里,已屯兵五十万,料想老上单于早已知晓,如果率领十几万进军长安,宛如羊入虎穴,我军可合围而攻之,到时,匈奴插上翅膀也未必飞得出去。”
闻听此言,文帝是长出了一口气,多日的军战,让汉文帝刘恒是寝食难安,匈奴虎狼之师,已经让自己失去了张武等爱将,况且高祖刘邦的白登之围,让文帝对匈奴是心有余悸。
此刻长安城内,人心惶惶,有些富商贵族,纷纷带着家眷撤出长安,已往南侧迁徙。
二位老臣之言,斩钉截铁,也算是给文帝一些安慰。
此时汉文帝刚要说说自己的想法,忽见坐在宋昌身旁的李广。
文帝想听听这位从前线回来的李广怎么说。
“李中郎,你说来予朕听听。”许是担心李广害怕,因此文帝面带微笑,语气稍有些缓慢地说道。
李广偷偷地斜视了一眼宋昌,而此时老将却连头都没转,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
老将宋昌可不是溺爱后辈之人,既然想着给李广一些磨砺,便不会给李广任何心理庇护。
但论此问,李广不是很紧张,因为关于匈奴的对战谋略,他已想过无数遍,早已成竹在胸。
但毕竟是第一次在皇帝面前议事,总是担心说错话,这里可真不是玩笑之地,一句话很有可能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文帝等着回话,李广心一横,便回道:“臣以为,陛下无需为匈奴之战而担忧。”
语不惊人死不休,李广这话说的也真是不合常理,霸气十足。
按例,皇上问什么,臣下回答什么,如果皇帝不明,可再次进言。
但这个少年李广,不在攻与守之间切入,而是直接到了匈奴之战,这可真是足足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李广一看,皇帝也没生气,丞相周勃和宋昌都在看着自己,盼着自己的下文。
李广也是心中暗喜,心想自己父亲李卓的道术之论,还是让自己的格局上了一个台阶。
皇帝所言为术,而李广要说的,则是道!
“陛下可回想下,当年高祖白登斗冒顿,匈奴是多少人马?”
说到这,宋昌和周勃相互看了一眼,宋昌心里一个哆嗦,李广真是毛头小子,高祖被围困白登山七天七夜,此等丢人之事,在文帝面前也算是无人敢提。
李广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你爹当年被多少匈奴围着打啊?
文帝一听,先是一怔,而后哈哈大笑。
汉文帝刘恒,也真是好多年没听过有人在自己面前提及此事,有些惊讶,也是被李广这个新上任的中郎将逗得无可奈何。
是皇帝问你,还是你问皇帝啊?
不过汉高祖刘邦虽然是文帝的亲爹,不过刘邦最不喜欢的就是刘恒,因此倒也没什么父子感情。
毕竟是天子,汉文帝稍稍正了正身子:“咳咳,三十万。”
宋昌一见文帝很是开心,也是松了一口气,侧耳倾听,想听听李广到底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