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的山雨下了一整日,终于停了下来。没有了山雨阻路,又这般行了两日,众人终于在傍晚前离开山林,进入了小镇。
此时众人看上去皆狼狈非凡,在山林中跋涉数日,使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面色憔悴,如同逃难般一窝蜂涌进镇上,倒是吓了镇民一跳。
薛子斐引着众人先去了之前那家客栈,这一进门的阵仗,倒是让店小二金宝又给吓着了。若不是看到了前头走着的薛子斐,就得将众人当叫花子赶将出去。
“哎哟,公子,是您啊。你……你们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狼狈?”店小二看清了来人,忙不迭地凑上前去。这两天他也听掌柜的说了,薛子斐那是会功夫的,之前他看到的自然也不是妖法,这惧意一去,心里自然就活泛起来,记挂起薛子斐的打赏来。
“唉,我们这是在冬山那边遭了山贼了,还好有薛公子仗义相救,才逃得命来。”李文广见薛子斐张口欲答,忙抢先一步说道。
“哎呀,难怪了啊。你们怎么还从冬山那儿过,我听说那里的山贼头子身高八尺有余,面大如盆,拳大似钵,这胳膊啊,都有一般人腰粗,一顿饭能吃下一头肥猪呢。朝廷派兵剿杀了好几次,都没能成,现在商队旅客们都宁愿绕远些走。”店小二闻言顿时把薛子斐抛到了脑后,一脸好奇地同李文广说道。
“小二哥说笑了,哪有那般模样的人。若是真有,我们只怕也就走不了了。”李文广笑了笑回答道,“小二哥,我们大家伙都倦了,你看能不能先找几间房,让我们安置下来。”
“哦,对对对,瞧我这人。客官,您们里边儿请。”店小二一拍脑袋,向着众人唱了个喏,快步引了众人上楼。
“我那朋友怎么样了?”薛子斐见店小二不再纠缠于他们的来路,这才接过话头问道。
“哦,公子是说那位李公子吧,他昨儿就醒了。啧啧,您这朋友也真是个人物,那么重的伤,这烧一退下来,才不过一日就能下地了,就连徐爷爷也很惊讶呢。他早些时候还去镇上走了两圈,这会儿估计在房里吧。”店小二说道,也不知是厉无咎没告诉他真名还是他自个儿听岔了,口中只管称作李公子。
店小二一面说话,一面将众人一一引到房内。这上房自然是不够的,所以薛子斐也只要了厉无咎现在住着的那一间,那屋子是个套房,厉无咎住了其中一间,他与刘秀才也可以住进去,倒是方便就近看护。
说起刘秀才,这三日倒是让薛子斐等人刮目相看。本来看他一个文文弱弱的秀才,这一看那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风大了些也能给吹跑了的读书人,想不到愣生生跟着众人又是冒雨又是露宿走了过来,倒是没喊过一声苦,叫过一句累,这会儿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也并无大碍,令众人很是惊讶。
其实也莫怪他们吃惊,这刘秀才虽然现在只是个穷秀才,但家中也曾风光过,后来遭了难才逐渐败落下来,到了他这一代,已经与平民无异。
只是到底多了几分底蕴,是以少时君子六艺均未丢下,虽说后来病了一场,看上去孱弱了不少,但到底有几分底子。加上此次事关性命,又是因他而起,这一咬牙竟然挺了下来。不过这会儿,也有些脸色发白,脚步虚浮了。
“小二,待会儿给大家好好整治一顿好菜,荤素都要,再来点酒暖暖身子。晚上多烧些热水,恩,我们一共有二十三人,再备上二十三套成衣和千层底的靴子,尺寸你去问问。”薛子斐嘱咐道,又从怀里摸了一颗小金珠递给店小二。
店小二接过小金珠,顿时笑花了脸,要知道客人托他办事,总是可以落下少许到自己手里,也算是双方都认可的规矩了。别看这小金珠不大,但是置办完这些东西还能剩下一大半,到时候他多少也能抽一些。
薛子斐进了屋,果然看到厉无咎正坐在屋内运功,估摸着是在疗伤,也就没去打扰他,只把之前取走的身份牌子放到了他屋内的桌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店小二再次上楼,送来了成衣和靴子,并通知众人膳食已经备好了,只看他们是在大堂吃还是在房里吃。众人自然是选择换了衣服,到大堂去,毕竟终于进了镇子,大伙儿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就想着聚在一起,好好庆贺一番。
厉无咎此时也正好运功结束,只见他呼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目,站起身来。
“薛少侠,多谢再次相救。少侠以后若有事用得上厉某,厉某赴汤蹈火必不推辞!”他站起身一抬眼便看到了薛子斐,当下疾行两步,站在薛子斐身前,向他深深一揖,真诚地说道。
“厉大人不必多礼,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大人重谢。”薛子斐连忙避到一边,低声说道。
“薛少侠这声厉大人,厉某实在不敢当,若不是少侠,厉某早就成了一抔黄土。少侠若是不嫌弃,我痴长几岁,不如唤我一声厉兄吧。”厉无咎见薛子斐不愿受礼,也不再纠缠言辞,只是心里暗暗决定若是今后薛子斐若是有事,不必他说,必要出手相助,报了这救命之恩。
“厉兄有言在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厉兄这声少侠,也莫再叫了。”薛子斐当即应道。
“也好,就听薛兄弟的。”厉无咎也不是个婆妈的人,闻言立刻应了下来。
两人这般聊了几句,就听到店小二在楼下招呼众人吃饭的声音,当下与刘秀才一块儿下了楼。
却说众人死里逃生,这些天又是餐风饮露的,这一餐直吃到午夜时分,才算是酒足饭饱,纷纷说说笑笑回了屋。倒是把店小二、掌柜和后厨的人忙得脚不沾地,但看着薛子斐付的金珠却又忍不住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