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外,万钧默默地看着眼前坍塌的山壁,沉默的仿佛一尊石雕。他的身边一片狼藉,躺着不少尸体,当中有他带来的人,也有诸派弟子,数十名玄衣人散在鏖战台左近,探查着倒在地上的人,但凡还在喘气的不管是自己人、北狄人还是参加论武会的武林人都被他们一一补上一剑,送入黄泉。
魏匠提前布下的陷阱可谓是功不可没,万钧手下虽然不缺好手,却到底让大部分人都顺利从密道脱逃了。
剩下断后的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万钧的人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也就是重创了其中几位,却是到底没能把孟老、宫环霄等人留下。
“万庄主。”一个身穿紫袍的文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皱着眉头十分不满地开口道,“万庄主,这是怎么回事?郡王计划了许久,你怎么一个人也没能留住?”
“黄卿,注意你的口气。你不过是他手下的一位谋士罢了。”万钧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拍了拍袍子,就从他身边走过,似乎是不打算在鏖战台久留了。
“你!”黄逸轩顿时涨红了脸,愤愤地瞪着万钧,他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不过是个妓女生的庶……”
忽的,黄逸轩觉得颈间一亮,一把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他喉间,执剑的正是一直跟在万钧身边的护卫之一。
“黄卿,我劝你说话时还是过过脑子。毕竟纵然是庶子,他也不可能叫我给你偿命吧。”万钧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黄逸轩,那目光好像冬月的寒风,直教黄逸轩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我们走罢,留在此地也无甚作用。朝廷的人,恐怕也差不多该到了,我可不想与他们打交道。”万钧若无其事地吩咐道,随着他的话音,还剩下的玄衣人立刻沉默的骑上了马,显然黄逸轩的话对他们也无一分作用。
“万庄主!你这般一意孤行,坏了郡王的大事,我定会如实禀报。”眼见着长剑离了喉头,黄逸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怒气冲冲地吼道。
“哈哈。随你。”
伴着万钧的话音,一支薄薄银刀从他手中飞出,精确无误地插入了黄逸轩的喉头。
“嘎……呵……”黄逸轩惊讶地摸着吼头,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口中和喉间涌出,他挣扎了一会儿,便倒在了地上,与其他人一样,成为了一具尸体,他至死也没想到,万钧居然有如此大的胆子,将他父亲派来监督他的人就这般随意的杀掉了。
“主上。”方才拔剑的侍卫转头看向万钧,一脸淡漠地说道,“杀掉他,不智。”
“武痴,放心,父亲……什么也不会说的。”万钧唇角微弯,露出一丝森冷的笑意来,“他,输不起。”
武痴垂下了眼帘,向后退了一步,翻身上马,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一般。
“武痴留下,其他人先回山庄。”
“谨遵主上之令。”众人齐齐答道,他们都是万钧一手培养出来的死士,除了他的话,便是郡王在此地也命令不得。此刻得了命令,转瞬间,百骑人马走得干干净净,徒留下万钧与武痴两人站在满地狼藉的鏖战台。
“呵。”半晌,万钧忽然轻笑了一声,仿佛有几分感叹地说道,“想不到,那个孩子居然长得和我年轻时候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是难为赤水那位剑仙天天对着那张脸,还能心平气和悉心调教啊。”
“薛天璇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啊。”万钧侧了侧头看向武痴,十分随意地问道,“你说,我这长子如何?可杀得了我?”
“主上,武功智计登极,无虑。”这武痴似乎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便是万钧开口问了,回答也简单得很,一个多得字也没有,就连他的马站得都极静极稳,一人一马仿佛是石雕一般。
“你这人,真是无趣。我倒觉得不然,孟穷神钻过的地方,怎么可能没点宝贝,说不定等他出来就够本事报那杀母之仇了。”万钧诡异地笑了笑,透出些许疯狂与嗜血的味道,那语气神态倒像是十分期待一般。
“现在想想,父亲为我择得妻子到真是好啊。只可惜太好了,命,就注定长不了。”
“走罢,别让北狄的小王子等急了。”
“是。”
武痴一板一眼地应道,催马跟在万钧身后。不一会儿,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林间。
**********
“呵呵,宣本王回京侍疾?”昌宁郡王冷笑一声,将圣旨抛入面前的火盆中,赤红的火焰仿佛发现了猎物的野兽瞬间舔了上去,“老五怕是疯了吧?”
“郡王!”旁边站着的中年文士不赞同地看了昌宁郡王一眼,沉声道,“这等事传出去,京里那位又该下旨申饬了,眼下正是关键时候,您不该这般随性。”
“行了俞先生,一封圣旨罢了,坏不了事。”昌宁郡王不甚在意地挥挥手,“先生拟个折子递上去。就说本王病了,上不了京。”
俞怀礼点点头,虽然昌宁郡王这是真病假病,京里心底绝对是明明白白的,不过想来天睿帝也没真指望着昌宁郡王收到这旨意就立马收拾行李,屁颠屁颠的回京去,且做个面子罢了。
总归他天睿帝想做个明君,留个好名声,昌宁郡王这个亲哥哥只要没举反旗,他总不能随随便便弑兄吧。要知道,他要真是这么把昌宁郡王杀了,这人都是健忘的,到时候朝堂上,史书里不一定记得住昌宁郡王如何跋扈,但肯定忘不掉他天睿帝杀死了一母同胞的长兄,到时候残害手足的名声,他就是想洗也洗不掉了。
“对了,万剑山庄那边最近可有消息回来?”
“这个,在下不甚清楚。”俞先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数次向昌宁郡王建议,江湖上那些“高人”也好,“名门”也罢,不过是些舞刀弄棒的乌合之众,这朝中之事什么时候有他们说话的位置。
昌宁郡王若是实在不放心,安插几个死士在各大派看着就是了,何苦扶持什么万剑山庄,一群粗人罢了,说不定反倒会坏了大事。那万剑山庄的万庄主乃是豺狼之性,可不是个甘居人下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嗜主。
只可惜,昌宁郡王一贯刚愎自用,尤其是在这万剑山庄一事上,俞怀礼提过几次,都是立刻被驳了回去,他也不是不识时务之人,只得略过此节不提。
昌宁郡王皱起了眉头。万剑山庄的联络已经晚了三天了,万钧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竟敢不听他的了?
昌宁郡王看了一眼俞怀礼,止了与他商议的意思。这俞怀礼拟个折子什么的倒是不错,文章也是写得花团锦簇,对朝廷的动向也甚有把握,只可惜却有些文人的通病,目下无尘,便是行伍之人也不怎么看得上,更何况江湖中人了。
可这万剑山庄昌宁郡王是有大用的,可惜他这人生性多疑且刚愎自用,便是对心腹谋士也保留甚多。
却不知俞怀礼多次反对,其实也不过是做给他看的。
俞怀礼深知昌宁郡王的性情,这文谋上头昌宁郡王用他的地方甚多,他若是再对武一事露出半点兴趣,即便他是昌宁郡王的心腹,不除了他,昌宁郡王怕是得夜不能寐了。
是以对于昌宁郡王对万剑山庄的布置,他一向特意做出一副清高看不上江湖人的样子,从来不去真正打听,就连兵事上,除了必要的信息,他也从不与武将交往。
他这番作为,确也让昌宁郡王放心不少,在文谋上面越发的倚重他了。
“罢了,先生先去拟那折子吧,莫晚了,老五又该心里不爽快了。”
俞怀礼张了张嘴,想说这折子若是由昌宁郡王誊抄一份再递上去,好歹也能留几分面子,可现在由他这么个身无官职的谋士拟了直接送上京,不说别人,皇帝总是识得昌宁郡王字迹的……
不过,他最终还是把这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说了也没用,昌宁郡王不会听的,再说他们不过是暂时还没举那谋反的大旗罢了,皇帝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些面子活,不做也罢。实在没必要为了这,去触昌宁郡王的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