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远心中急转,面对着洪承畴阴沉的目光,沈致远知道,这时再临时改变说法,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他暗暗一咬牙,不如将错就错呗。
“回洪大人,沈某以为,该!”
“说你的理由。”
“明军如今确实是士气正盛,特别是吴争的北伐军。可这也是义兴朝最弱的时候。”
“此话怎讲?”
“连番交战,不管是义兴朝,还是吴争的北伐军,已经兵疲马乏,伤亡累累。如果此时不继续进攻,就会给他们喘息之机。如果等他们缓过气来,恐怕……连三成胜算都没有。”
这下所有人都向沈致远怒目而对了。
洪承畴冷笑道:“你是说,假以时日,明军可能会战胜我军,义兴朝可能会战胜我朝?”
沈致远一本正经地应道:“是。”
“放屁!”
“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皇上,臣请战率军南下,不灭义兴朝,臣死罪!”
“南蛮子无耻!”
“他是义兴朝的奸细,皇上,须杀了他二人。”
……如果嘴能杀人,估计沈致远、钱翘恭此时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可沈致远、钱翘恭依旧好好的站在那。
因为福临开口了,他道:“你为何如此肯定,假以时日,义兴朝会战胜大清?”
沈致远微笑道:“回皇上话,因为明军有火枪。”
此话刚落,引来一片嗤笑声。
岳乐大声笑道:“南蛮子难道不识我朝铁骑吗?难道不识我朝红衣大炮吗?区区几杆火铳,也敢狂言能战胜我大清?”
面对着吵杂的辱骂、奚落声,沈致远向福临躬身一礼道:“皇上容臣把话完。”
“讲。”
“吴争已经组建了火枪营,丹阳之战,吴争以火枪兵全歼一千清骑,想来皇上和诸位都已经知晓。先不说这火枪能不能真的完胜骑兵,但这个战例确是事实。如今的火枪,已不是崇祯朝或者更前朝的火铳,而是吴争从西方购买来的燧发枪,与火绳枪不同的是,燧发枪不需要点火即可发射,装填速度快了,射程远了,威力更大……。”
“满口大话,当我等没见过火枪吗?”这显然是降清汉臣说的,而且地位不低。
“再快的装填,也快不过我朝骑兵的冲锋。”这显然是满臣说的,很可能是武将。
等了一会,见福临没有反应,洪承畴问道:“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你有何凭据?”
沈致远依旧微笑道:“我此次奉诏北上,随身带着三十火枪兵。若皇上和诸公不信,不妨实地演练一番,便知真假。”
“荒唐,宫中禁苑,岂可溅血?”
“演练就演练,难道还怕他不成?!”
沈致远微笑着看着洪承畴,任由满汉官员的唾沫向自己喷洒。
洪承畴在犹豫,不,他是在等皇帝发话。
不,更准确地说,是在等圣母皇太后布木布泰的意思。
布木布泰一向严谨,虽说在武英殿参政,但恪守祖训,从不前出到太和殿来。
今日是个例外,一是皇帝还小,摄政王多尔衮又率大军南下了,朝堂上没个主心骨,二是事关大清是否与义兴朝决战的战略。
所以,布木布泰今日隐身在皇帝身后,不时对皇帝进行指点,但就算如此,她也不自己开口,而是借皇帝之口说出来。
福临开口道:“演练看看也好,知己知彼嘛,殿前空旷,就在那演练吧。”
洪承畴有些惊讶,忙劝谏道:“皇上,两军搏杀,稍不留意,便是血流五步,太和殿前不可粘染血光。”
这时沈致远道:“洪大人多虑了,我说的演练,就是我部操练,无须两军搏杀。只要取士兵铠甲,演练装填速度、射程及对铠甲的破坏程度,就能验证我说的并非虚言。”
福临道:“那就按沈卿家的方略办吧。”
……。
太和殿前,奉命而来的三十火枪兵排成三行,三行间距向右错开,从天上看下,就象个平行四边形。
内侍抬着沉重的铠甲,以木架立于远处。
殿阶上,满汉群臣整齐地站着,许多满臣武将脸上带着不屑。
这很正常,这些清将,与明军交战多年,大部分都见识过明军的火枪。
况且清军中也有不少火枪。
射程短且不齐,不成片时对步兵的杀伤力不大,就更不用说面对骑兵了。
唯一的好处在于射击时发出的巨响,可以惊吓战马。
当然,如果有栅栏、城墙等屏障辅助时,还是有不小杀伤力的。
沈致远被安排在福临左近,因为他需要为福临讲解。
“皇上,之前的火绳枪需要在装填之后以火捻子点火,影响速度不说,还会因雨天而无法用于作战。”
“火绳枪射程仅五十至八十步,但燧发枪已经可达一百五十步外。”
这话让沈致远边上的官员,心头一惊,特别是清将,虽说嘴上在羞辱沈致远,但此时已经付诸于实际演练,欺君的罪名可不小,他们自然是有些信了。
可一百五十步,这着实让他们有些不安了。
这时,负责布置的内侍前来禀报,一切安置完毕。
福时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内侍将一柱香,三次对折折断,然后插入香雲炉点燃计时。
沈致远冲阶下钱翘恭点头示意。
钱翘恭取出一个竹哨,以哨发令。
在江南军校训练时,受外籍兵的训练影响,每营都有鼓手发令,而一队就以竹哨发令。
当哨声吹响时,火枪兵熟练地进行射击。
伴随着“啪啪”声,一股股青烟袅袅升起。
第一排射击之后退至最后开始装填,第二、三排上前,第二排射击,然后退到第一排之后装填,第三排开始射击。
三排轮流射击,动作如行去流水、酣畅淋漓。
如果摸着脉搏,就会发现,几乎不超过四次心跳就会有一轮枪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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