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吴争霍地起身。
他来回踱步,好几圈之后,思忖道:“不对,十八万数字应该不会错,沈致远也不可能会欺骗我……可问题出在哪呢?是假情报?沈致远被蒙骗了?他有那么傻吗?”
宋安冲口而出道:“或许情报半真半假,譬如说大军人数是真,但目标是假,正因为半真半假,故沈致远才上了当。”
这话让吴争豁然开朗,对,这很有可能。
“好!咱们就按这个思路去猜想,清军主力究竟在何处?多尔衮究竟想干什么?”
宋安思忖道:“其实不难猜,清军以五、六万人作诱饵,那么比靖江更重要的目标只有两个,一是应天府,二是新城。可要攻新城,通州就是主攻方向,清军在泰州有四、五万,反而通州仅一万人,所以,这不太可能,剩下的就只有应天府。”
吴争思忖道:“可这也不太说得通啊,廖仲平所部调至常州是我建议朝廷的,用来防备万一。调动的也只有一万多人,京城除了原来三万京卫,还有新征的八万新军,加上皇帝自己近万御林军,这兵力尚有近十二万大军,清军能在短时间攻克应天府?要知道,一旦证实清军主攻方向是应天府,只要两天,廖仲平所部就可返回京城,最多三天,我部人马也可增援……多尔衮何来如此迷之自信?”
这话说得没错。
应天府是曾经的京城,城池防御很强。
不用说城中有足够的防御兵力,就算折扣一半,只有六万守军,十二万清军也无法在两天内攻破,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吴争道:“况且,兴国公王之仁的水师尚在,虽说之前折损一半,朝廷因没钱只补充了士兵,没有补充战船、火炮,可有这一半的战船,也能对清军进行阻击,至少能延缓清军登陆南岸。”
将领们都沉默起来。
如果这些理由成立,那么之前清军的主攻方向不是靖江的假设就会被推翻,问题又会回到原先的纠结中去,那就是清军究竟有没有十八万。
吴争确实头痛得厉害。
这时,一直不吭气的池二憨突然开口,“反正换了我是多尔衮,既然下决心报复,就不可能装样子。”
吴争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池二憨闷声道:“打不过,也要咬死对方。何况多尔衮有十八万大军。”
“你坚信多尔衮此次真集结了十八万人马?”
“嗯!”
吴争怔怔地看着池二憨,不得不说,池二憨的话坚定了吴争内心的猜测。
没错,吴争此时心里确实侧重于信清军主攻目标是应天府,只是因为无法解释清军怎么可能两天内进攻得手,所以才有了些对心中猜测的动摇。
可此时难得开口的池二憨,靠着他的本能,做出的陈述,让吴争不得不重视起来。
这是种战场直觉,与战术、战略能力无关。
这就象一个没读过书,不懂兵法的老粗,照样能带兵打胜仗成为一代名将一样,直觉和本能,是成为名将不可缺少的前提,否则,就是赵括。
直觉和本能绝不是空洞和虚渺,这需要天生野兽般的敏锐和久经战场的积累,缺一不可。
池二憨的话,虽然糙,但这代表着他从一个旁观者的感应和视角。
吴争不由得重视起来。
“就按清军主攻方向是应天府设想,诸位觉得,清军会以何种方式,保证在两天内攻破应天府?”
吴争为这场战前军事会议定了性。
明日就是战役开启之日,没有时间了。
既然设定了目标,将领就顺着这方向去想了。
“既然十八万大军属实,那除了泰州、通州六万人,足够让清军从西、北两面同时对应天府发起进攻,如此,应天府将承受十二万大军两个方向的同时进攻,由此来缩短攻破应天府的时间。”
“江浦……一定是江浦。”
“散布谣言,八万新兵可能就会失去战意。”
“如果城中有内应,时间能缩短。”
“火炮,大量火炮抵近射击。”
“对,从江浦上岸最近也最便利。”
……一阵七嘴八舌的分析和假设,让吴争惊悚起来。
本来不可能的事,被这么一说,变得似乎越来越真实。
真实得就象已经发生一样。
吴争霍地站起,看着地图的他,沉声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这问题一抛出,一片静默。
调动三处大军,至少得两、三天功夫。
人员还快点,火炮怎么办?
关键是,靖江还在遭受泰州五万清军的牵制,还有通州一万清军。
能调动吗?
一旦调动,对岸清军假戏真做怎么办?
本来北伐军就兵力不足,三万人依靠长江天堑来对抗清军渡江。
没有人敢开口,就算心中有想法,也不敢开口。
因为这后果太大了。
如果调兵救援应天府,江阴至杨舍兵力一空,对岸清军随即渡江南攻,那苏州、松江、嘉兴一路势如破竹,直至杭州府。
仅靠陈胜的八千沥海卫?
吴争明白将领们为什么不肯开口,他也不能逼人开口不是?
吴争自己也在权衡利弊,多尔衮这手,确实太狠了。
攻其必救不说,还带着声东击西,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这是阳谋。
保应天府,那苏州、松江、嘉兴一路势如破竹,直至杭州府就会被泰州、通州六万清军如入无人之境。
保住江阴,那么京城应天府就会丢失。
吴争怎么选择都是不对,怎么选择都将成为义兴朝势力衰微的开端。
这个时候,吴争怪自己太轻敌了,太小看多尔衮了。
可,还有用吗?
金山卫副指挥使吴易道:“生死存亡之际,我等不是圣贤,只能先保住我军不被重创,以图将来。”
鲁之域点头认同道:“都保已经不可能,只能取一舍一,只要沥海卫顶住苏州府,严州卫防止从江浦登陆的清军南下,然后王爷招安的忠贞营能震慑住福建清军北上,我军就能守住苏州以南……还请王爷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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