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愣了,好一会,他突然“咯咯”笑了起来,“殿下应该知道陛下心性,还能留老奴一条性命……陛下心胸狭隘,连有拥立之功、战功赫赫的会稽郡王吴争都要戗害,还能放过老奴?”
这话引得吴争身后群臣一阵窃窃私语。
朱媺娖厉声道:“郑三……不可放肆,快令夜枭撤去……这是本宫命令!”
郑三缓缓起身,转身面对夜枭,“各位想来都听清楚了……今日吴争不死,陛下就会被救出,那殿下登基便会无望,何去何从,你们心中该有抉择……现在,听我命令,冲入殿中,杀光所有胆敢阻碍殿下登基之人,此战之后,明室便可中兴,我等虽死,终留青史……杀!”
一个,三个,五个……然后是一群,最后是所有。
“呯……呯呯。”沉闷的枪声连片的响起,成排的夜枭倒在殿前。
却依旧阻止不了他们的赴死决心。
来不及装药朝廷第二轮射击,太近了。
吴争额头开始冒汗,这样的变故,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王一林,带长公主入殿。”吴争大喝一声道,“上刺刀!”
就在这时,意外再次发生。
在吴争身后的朱媺娖,在吴争喊出这话之时,突然冲出吴争身后,挡在了吴争面前。
不仅如此,她将手中那把钢刀横在了脖颈上,“夜枭听令,本宫命你们快快退去……否则,本宫自尽于奉天殿前!”
冲在前面的夜枭们,差点就一头撞了上去,生生驻足,被身后冲上来的人撞作了一堆,混乱起来。
他们忠于朱媺娖,可郑三说得对,陛下一旦救出,那帝位就没长公主什么事了。
所以,他们宁可抗命,事后伏诛,也要助朱媺娖顺利登基。
可如果朱媺娖真得自尽在他们面前,那一切都毫无意义。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在慢慢倒退。
郑三急了,他也不敢再尖叫冲上去。
他以膝为足,跪爬着上前,泣道:“殿下,您这是何苦?”
“啪啪”郑三拼命地扇着他自己的脸,尖叫道,“老奴恨……老奴恨啊,鬼迷心窍,当日杀了陛下,就没有今日之难了……!”
朱媺娖脸上涕泪交流,“郑三,你若真害了陛下,本宫定亲手将你千刀万剐!”
郑三突然止住了哭声,他木然道:“天意……天意啊。”
然后“呯呯”地以头撞地,“天意如此,恨煞老奴啊。”
几声下来,额头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吴争愣了,身后的群臣愣了。
王一林见机快,他迅速下令道:“快,将郑三拿下!”
一队士兵迅速冲下台阶,扑向郑三。
面前的夜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不知道该拦还是该让开。
这一迟疑的功夫,士兵已经将刀架在了郑三脖子上,如同拎一只小鸡仔般地将郑三倒拖而回。
朱媺娖终于放下刀,转头看向吴争道:“你得答应我……留他一条命!”
吴争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出声,但终究是点了点头。
而这时,无数的士兵从北面两侧涌出,当先的正是戚承豪,士兵迅速将夜枭包围起来,而夜枭们麻木地看着朱媺娖,不知所措。
吴争挥了挥手,“先将他们全部收押……戚承豪,可有找到陛下?”
“回王爷,找到了!”
“在何处?”
“可安好?”
吴争和朱媺娖几乎同时问道。
戚承豪躬身道:“陛下只是受了些皮肉伤,现正乘软舆前来,卑职先行一步,向王爷报信。”
话说着,这时,一乘软舆到了。
失踪近三天的朱慈烺终于现身,他慢慢从软舆上下来。
顿时,朝臣们都跪了下去,齐呼“万岁”。
只有吴争与朱媺娖没有跪。
吴争是笔直地站着,静静地看着朱慈烺。
而朱媺娖“呛啷”丢弃手中的刀,冲向朱慈烺,泣声道:“祖宗护佑,陛下安然无恙……。”
可朱慈烺却使劲一甩手,将猝不及防的朱媺娖甩了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吴争心中喟叹,这一甩,怕是在朱慈烺心中的兄妹之情,断了。
朱慈烺阴沉着脸,根本不看倒地的朱媺娖,他四下打量着殿前的群臣,突然发现被士兵拽着的郑三,发出一声怪叫。
小跑着冲上去,发疯般地殴打起来。
没有人敢拦,也没有人愿拦,在所有人心里,这个阉货,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解气。
吴争也没开口阻拦,虽然应了朱媺娖保郑三一条命,可没答应是救郑三一条命。
事实上,吴争心里更想亲手砍了这阉货!
没有人劝,没有人想劝。
郑三却在这暴风骤雨的殴打中,呵呵惨笑着,从没停过。
当朱慈烺目光扫视,看见地上那把被朱媺娖丢弃的刀,伸手捡起时,这一切就变味了。
朱媺娖一声尖叫,几乎是从地上窜起。
没有人能形容那种速度,朱慈烺也不能,他被朱媺娖一把抱住了左腿。
然而这时的朱慈烺更不可能去理会朱媺娖,他抬起右腿一脚将朱媺娖踹翻。
这一脚,便是义绝!
情断、义绝,便是不可挽回!
“天子杀人了!”郑三凄厉地呼喊声响起,可谁都听出了郑三呼叫声中那一丝不屑和嘲弄,还有戏谑,至少可以肯定,里面不带着一丝恐惧。
郑三在这空旷的奉天殿前的上空不断地回响着。
“吴争,你可知道,淑妃是陛下亲手虐杀!”郑三急速地喊着。
吴争一听,目光中狠厉一闪而没。
“殿下,老奴不能再陪伴您了,望殿下别忘了还有……。”
朱慈烺的刀已经挥下,郑三的话声嘎然而止,可他终究还是生生吐出了最后两字,“夜枭。”
朱慈烺的刀并没有因这一刀而停止,他的脸色狰狞,疯狂地上下扬手劈砍着。
也难怪,这种恨,怕是深入了骨髓了。
可群臣个个面如土色,自古以来,天子身份尊贵,惩治不法,皆假手于人,鲜有亲自动手杀人,双手沾血,是为不祥。
何况朱慈烺是以这种暴虐凶残的方式。
所以,官员们,才是真正心中恐惧之人。
因为,他们已经拥立了长公主,便是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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