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从北门上赶来的士兵,在门外禀报,“将军,敌人再次进攻了!”
蒋全义抹了把泪,站起身来,“想留的,带上三百预备队,去城隍庙御敌,从此时起,再没有命令,各自为战吧……想走的,从东门出,去东海中所,然后寻条船渡海,见到王爷时,替我问问他,如果重新来一次,他是选择一鼓作气北伐,还是依旧积蓄实力等待良机?”
说完,蒋全义带着随扈去了北门。
在他身后,所有人都沉默着。
然后,有一个人提起了枪架上的火枪,背在肩上,出门反方向而去。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没有人向东,虽然东面临海,是唯一的活路。
可在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眼中,或许,站着死,远比跪着活要畅快得多吧。
……。
“大人……。”
清吟脸色苍白,她一直称呼沈致远为大人,或许是对往日经历的一种缅怀吧。
正在抚摸东莪腹部的沈致远,头也没抬,“什么事……没看见我正忙着吗?对了,格格快要生产了,你快去把东厢的产婆叫来……。”
清吟没有动,她继续轻呼道:“大人……。”
沈致远身子一顿,他疑惑地回头,看了看清吟,然后突然换了张笑脸,向正在申吟呼痛的东莪道,“我已经派人知会了王爷……产婆马上就到,你先忍忍。”
东莪却一把抓住了沈致远的手,“额驸……我怕。”
沈致远无奈地看了清吟一眼,“说吧,什么事?”
清吟稍作犹豫,扫了一眼东莪,见沈致远没有反应,于是只能如实禀报道:“两天前,睿亲王令济席哈率镶黄旗五千骑兵、蓝拜率一万二千新军从兖州出发……济席哈攻沭阳,蓝拜攻赣榆,最终目标是……海州。”
沈致远露出了惊骇的表情,“放屁!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为何没有人来知会我?一定是搞错了,王爷怎么会愚蠢到被朝廷当枪使的地步?”
面对着沈致远狰狞地爆着粗口,清吟静静地看着沈致远。
沈致远慢慢地僵硬起来,他突然意识到,这事……应该是真的。
多尔博虽然与朝廷有仇怨,可他毕竟是满人,在对付外敌这件事上,多尔博的屁股决定了立场,更何况,发动此战,利大于弊。
趁势夺取海州,淮安府就等于是一个没穿衣服的美女,展露在兖州大军的兵锋之下。
而所有注意力被吸引到凤阳府的建新朝,恐怕来不及派兵增援海州,就算速度再快,能守住扬州府就算不错了。
沈致远几乎不能看地图就知道,沭阳三千守军、海州五、六千人,根本挡不住新军的进攻。
这让沈致远整个人都木然起来,他微张着嘴,死死地看着东莪。
一直呼痛的东莪,被这种古怪的眼神所震撼,也是愣愣地看着沈致远。
“我终于明白了。”沈致远说道。
“你……明白什么了?”
“你弟弟为何要派我来青州,还让你作陪。”沈致远没有表情地说道,“将我支开,为得就是方便调动新军,多尔博知道,有我在滋阳,刚林、祁充格,就算加上蓝拜、济席哈,都无法调动新军对南作战……。”
东莪被沈致远木然的神情惊吓到了,她急道:“不……不是这样的……弟弟是为了你好!”
“让一个身份尊贵的多罗格格,来陪伴赋闲的我,在益都坐享快活日子,确实是为了我好。”沈致远突然笑了出来,“你可知道……不,你应该知道,我是个汉人。”
说到这,沈致远突然转身,向门外走去。
身后东莪嘶声喊道:“额驸这是要去哪里?”
沈致远头也不回地道:“海州。”
东莪急道:“海州已是战场,额驸身边仅百余护卫……。”
“那我就和蒋全义死在一起……这是我,欠他的!”
东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她知道,这男人,或许她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
也许一切,都只是来自她心中美好的想象。
……。
其实长林卫通传消息的速度,比军中斥侯要安全。
因为消息的传递,长林卫是点到点的,如同接力赛。
而军中斥侯,则需要凭一己之力,避开敌人斥侯的视线,有时,会因为躲避,耽误很长时间。
吴争接到清军突袭沭阳消息的时候,其实已经是海州攻防战爆发的时候了。
确实,这消息来得晚了,就算插上翅膀,也来不及增援了。
如今徐州、凤阳二府是清廷直隶的,而兖州、青州是多尔博控制的,淮安府东面邻海,也就是说仅南面与扬州府相联。
而因为第一军及各卫的南撤,扬州府仅府治江都驻有第一军六千人,还有兴化城,有当时淮安城攻破后归降的祖大弼一部分步兵。
祖大弼在归降后,奉吴争之命,率手下骑兵南向突围,意图打通淮安与泰州方向的联络,之后在兴化以南遭遇敌骑阻击,与正好赶来的池二憨部联手击败了敌骑,得到了不少战马。
之后,钱翘恭要组建骑兵,祖大弼以战马为筹码,换得了风雷骑副指挥使的职务。
而祖大弼手下的步兵,一时间,没有了合适的去处,就被临时滞留在了兴化。
这支残兵人数不多,也就三、四千人。
所以,无论吴争怎么寻找可就近增援的军队,也是徒劳无功。
吴争急怒之下,立即下令张名振、王一林两大水师,在吴淞口装载吴淞卫六千人,向北急驶,如果海让失守,则炮击安东卫(青州临海最南端),并强行登陆,发起攻击,目的是截断进攻海州敌军的退路。
同时,令第一军迅速集结,从铁路日夜向吴淞口运输兵员。
最后,令施琅水师准备渡船,三天之内将第一军从吴淞口运到对岸通州。
这三道军令,等于拉开了大战的帷幕。
而这时,当时正在与吴争议事的熊汝霖、莫执念,和闻讯赶来的莫执念、张国维,对此事发出了强烈的异议。
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反对在此时与清廷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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