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沈文奎却神色不变,他拱手道:“吴王的意思,并非要拿简郡王要挟王爷,事实上,吴王殿下在派人传信于文奎时,就说准备释放简郡王了。”
济尔哈朗一愣,紧蹩眉头,诧异地扫了沈文奎一眼,“那他究竟是何意?”
沈文奎答道:“吴王的原话是,如今天下大势,明眼人都看得清楚,清军已经转为守势,西北方向,大西军崛起已不可阻挡,直隶黄河之南,离光复也为时不远……。”
“未必!”济尔哈朗色厉内荏地喝道,“我朝尚有百万控弦之士,就算不得已退出关外,一样可以再次入关,何况陕西、山西、山东、河南皆在我手,倒是建兴朝,还有吴争的大将军府,恐怕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了吧?区区一道土地,养了二十万大军,偏偏不事生产,愣是将商贾之事当成了基业……本王看他还能蹦达多久!”
沈文奎哂然露齿一笑,反驳道:“王爷所言,确实是有一定道理,可细思之下,也有未尽人意之处……王爷可否容文奎明言?”
“讲!”
“大清确有百万可控弦之士,可王爷也知道,百万大军之中,满、汉八旗仅占不到二成之数,其余军队,皆是收拢前明降军整编而成……敢问王爷,这些汉人军队既然可降清,为何不能归明?譬如,据文奎所知,西北平西王吴三桂奉诏回撤,却滞于西安一带不前,为何?”
济尔哈朗脸色一变,凶狠地瞪着沈文奎,不发一言。
沈文奎并不理会,继续道:“至于王爷提及的建兴朝和大将军府财力空乏之事,倒不为虚……只是文奎想问王爷,大清国库所余几何……据文奎得知,西面共计三十六万大军的粮饷,已有七月未拨给了吧?不仅是吴三桂所部,还有镶红旗汉军孟乔芳部、汉军王永强部等等,皆已不发饷超过半年之久。”
济尔哈朗脸色一白,但这次,眼神中的狠厉渐渐收敛起来了。
沈文奎听得清楚,他微微一笑道:“至于王爷所指责的,吴王治下不事生产、仅行商贾之事……据文奎所知,吴王已经与永历晋王联姻,便是结盟了,蜀地、湖广皆是产粮地,有晋王为北伐军供给军粮,想来不难吧?”
济尔哈朗脸色凝重起来。
“在文奎来王府之前,刚接到南边消息,大将军府麾下水师,已从安南、沙捞越、吕宋、文莱等南海诸国采买到粮食三百万石,第一批近五十万石已经运至吴淞港口。”
说到这,沈文奎打量了济尔哈朗一眼,又继续道:“或许王爷也认为可以效仿此举,大清也有了水师……可文奎劝王爷,别动那心思,吴王麾下水师已经沿海岸布下天罗地网,大清水师恐怕一出大沽口,就得全军覆没!”
济尔哈朗脸色惨白,口中却嘿嘿冷笑着。
边上钱谦益听到这才稍稍理清了头绪,原来吴争不是要策反济尔哈朗啊,那他想做什么?
好在沈文奎很快为他释了疑。
沈文奎道:“吴王并非想强王爷所难,只是想与王爷订下和约,如此既是造福天下的好事,又能使王爷一展胸中抱负……试问,大清江山社稷,真是一个十来岁孩童所能托负的吗?王爷更进一阶,实乃大清社稷宗庙之福啊!”
钱谦益惊愕了,吴争想干什么,策动满清政变?
这太可笑了……不,倒象是有些可能,如今多尔衮死了,朝政大权皆落入济尔哈朗手中,他又是叔王、宗亲,这一想,倒还可行……钱谦益怔怔地看向沈文奎,又看向济尔哈朗。
他突然脸色剧变,早知如此,今日就不该急着来见济尔哈朗,这么大的事,让自己听见了……钱谦益有种被坑了的感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钱谦益此时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而那边济尔哈朗突然笑了,他微笑起来,但他的笑意一闪即逝,然后又冷下脸来,道:“与虎谋皮……他以为,本王能上当?”
“不,吴王殿下是有诚意的。”
“哦?那就讲讲他的诚意。”
“广信卫将止步于凤阳府。”沈文奎解释道,“北伐军不进入徐州……王爷应该知道,庐州、安庆、凤阳三府,实际上已非大清所有。”
“海州呢?”
沈文奎答非所问道:“按淮安府地域为界。”
“河南呢?”
沈文奎稍作沉吟,答道:“吴王的意思,那边是永历晋王的大西军,份属两朝,吴王不能应承什么……。”
“哈哈……哈哈。”济尔哈朗爆出一阵大笑,可脸上全无笑意,“他倒打的好算盘,我朝与李定国大西军拼个你死我活,他在一边坐山观虎斗,最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时毁了和约,这天下……嘿嘿,就是他的了,好……好……好,好计谋!”
沈文奎神情有些意外,他迟疑道:“那依王爷之见,又该当如何?”
钱谦益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倒不是他真忠于满清了,而是他急切地想知道,济尔哈朗会如何回答。
如果济尔哈朗顺势提出他的要求或者方案,那么,今日这坑就是给自己挖下的,也就是说,是济尔哈朗故意留下自己,牵进此事,那么之济尔哈朗对自己必有要求。
会是什么呢?钱谦益不由得紧张起来。
那边济尔哈朗眯着眼睛象是睡着了,没有回答沈文奎。
沈文奎此时也紧张起来,不再象之前那般胸有成竹了。
突然,济尔哈朗霍地睁开眼睛,对沈文奎道:“大西军必须停步于麻城,这是本王的底限。”
沈文奎听了,轻吁一口气,点点头道:“文奎会将王爷要求转禀吴王殿下……。”
“不急。”济尔哈朗打断道,“本王还没讲完。”
沈文奎忙应道,“请王爷明示。”
“兖州多尔博、凤阳阿济格……这二人和他们的军队,吴王心里怎么打算?”
“这……这需要派人回禀吴王,再由吴王派人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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