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争拦住想开口的沈致远,“我要你守一个月……有这一个月,按清军南下的速度,想来已至江都、泰州、通州一线,而我大军,应该可以完成战前集结。”
沈致远突然笑了起来,“吴争,这仗我守一个月,有什么好处……能封王吗?”
吴争一愣,拍拍沈致远的肩膀道:“细水方可长流,真到了象我这样,赏无可赏的地步,还有什么意思?好好地,活着回来……到时,我为你请封!”
沈致远有些动容,“吴争,别的好说,可若我真……你得答应我,好好照顾我爹……还有我未出生的孩子!”
吴争突然抬脚一踹,骂道:“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可告诉你,我没有替你养爹、养孩子的习惯,若你敢……我就让我儿子天天欺负……!”
有道富贵险中求,男儿功业,自须沙场取!
可到了象吴争、沈致远这样的权位,这种凶险,原本已经无须承受了。
吴争骂到这时,沈致远眼睛中闪过一抹微红,他昂首长吸一口气,然后微笑着对吴争说道:“走了。”
看着沈致远的背影,吴争心头涌起一种伤感,他是多么不想让这些身边人去冒险啊!
可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包括……自己!
……。
刘放乖得象只鹌鹑。
在门口等了近一个时辰,还能摆出这么一副“我见犹怜”的小媳妇模样。
“刘一手”的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啊。
这让吴争感到,自己小看了这货。
“来见本王……何事?”吴争冷冷地问道,冷得似乎一刻都不想多搭理刘放。
“难道……不是王爷要见小的吗?”
刘放以一种近乎讪媚的让吴争混身生起鸡皮疙瘩的,且小心翼翼还带着一丝狡猾的笑容,对吴争反问道。
吴争有些惊讶了,但不动声色地喝斥道,“本王待你不薄,且多有恩赏……可你却不知收敛、、妄议军事、扰乱军心……怎么,贬你为哨官心里不服气,还想与本王来讨价还价不成?”
“小的……哪敢和王爷讨价还价……?”
“收起你这副不知廉耻的媚笑……这让孤感到恶心!”
“是……是……!”刘放收敛了笑意,慢慢直起身子来,“王爷想杀鸡儆猴,刘某已经是十分配合了……如今,这猴也听话了,我这当鸡的……王爷是不是也该放了?”
吴争冷冷地盯着刘放,心里非常惊讶,这绝对不是个莽夫,“谁告诉你……本王是杀你这只鸡,儆那些猴的?”
“我在王爷麾下将领中,就是一个外来户,没有人对刘某和善相待,自然也就没有人能告诉刘某了……其实这不难猜,大战在即,临阵换将,这是不对的!”
“你的意思是,在本王麾下,你刘放就无人可以取代?”
“我衡阳卫有二万多人马,若是突然换掉了我,怕是没个三、五月,王爷拾掇不了那些不知礼数的人。”
吴争脸色渐渐阴沉,“这么说,你是来威胁本王的?”
刘放脸变化得很快,嘿嘿讪笑道:“小的怎么敢威胁王爷呢……只是,眼下正是王爷用人之际,刘某能将那些不知礼数的人压得死死的,绝不会烦着王爷,不能替王爷抗击南来敌军……况且,刘某只是个混人,完全威胁不到王爷。”
“嫌官小了?”吴争慢慢缓和语气。
刘放突然叹气道:“这半年来,我是真看透了……将军也好,哨官也好,其实在王爷心里,我刘放就是个屁……可王爷,衡阳、旧县,还有固始这三战,刘某的功劳都是事实吧?”
吴争笑了起来,“果然是嫌官小了……你还是来和孤讨价还价来了。”
刘放端正神色道:“王爷误会刘某了……我是需要官职,足够大的官职,可这并不完全是为了我自己。”
“哦?”吴争斜了一眼刘放,“千万别对本王说,你刘一手也开始忧国忧民了。”
“我欠了很多条人命!”就算刘放真是个莽夫,也听得出吴争话里的讥讽,他瞪着吴争大声道。
吴争一愣,但他听懂了。
这货终究不善表达,好好的意思,被他愣说成了,好象此来是威胁和讨价还价来的。
吴争不动声色道:“你欠人命,关孤何事?”
刘放急了起来,“虽说衡阳两战,王爷并未指使刘某……可旧县、固始……刘某可是奉王爷之命打的……怎么能和王爷无关呢?”
说到这,刘放说跪就跪,他“扑通”跪在吴争面前,还扯着吴争王服袍摆,用一种快要哭出来的声音,“王爷您行行好……您就让我带兵吧……我身上欠的人命太多了,每个晚上,我都睡不着,只要闭上眼,一张张死人脸就会出现,有熟稔的衡阳乡亲父老,也有素不相识的凤阳、滁州、扬州百姓……我想过了,他们是向我要功劳……可我给不了他们,我需要很多很多的功劳……。”
说到最后,刘放嚎哭起来。
吴争有些愣,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刘一手。
但,刘放有一点说对了,吴争确实不是想罢黜刘放的军职,也确实只是利用刘放做那只儆猴子的鸡。
“起来!”吴争愠怒地喝道,“沐猴而冠的东西……动不动就跪,你方才的骨气呢?”
“骨气?与我背负的二万多条人命相比,骨气算个屁啊?”刘放嘶嚎着,“王爷……我得给那些亡魂功劳,给他们造大冢、立石碑、修祠堂……我只要一万人马,不,五千也行……我就守在衡阳,但凡鞑子敢来,除非我刘放战死了,否则,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起来吧。”看着“梨花带雨”的刘放,吴争轻轻叹了口气,挥挥手,“去找绍兴伯报到吧……告诉他,是孤让你守衡阳。”
刘放一愕,随即福至心灵,赶紧称谢不止。
可末了他退出去的时候,还是不依不饶地问了句,“咳……敢问王爷,刘某这算是……官复原职了吧?”
吴争怒喝一声,“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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