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殿内,李渊的两道诏书就摆在李二的桌案上,而李二的心情可谓是史无前例的愉悦。
眼见武德九年的元日将至,历来元日的大朝会都在太极殿举行,届时长安凡是入了品级的官员、勋贵都会参加,可是李二自八月登基以来,太极宫一直是李渊所居之地,身为人子,总不能把老爹赶走不是?
这个年代一个人的孝义如果有污点,将是身败名裂的下场,更何况是任何事情都会被放大看待的君主呢????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玄武门事发突然,天下各地反应不一,尤其是江南等武德年间最后归附的州县,官员甚至都还是前隋时候任命的,更不要说隐太子李建成的那些旧臣党羽了,满天下的臣子都在看着李二这位新君将如何树立自己的威信,所以这个节骨眼上,元日的大朝会显得至关重要。
自李建成、李元吉在玄武门死于李二手中,李渊一直对李二怨愤颇深,即便平时去太极殿请安,李渊也从没给过李二好脸色。
与长孙无忌等心腹为此商议了数日,一直苦无对策,李二已经做好了在明德殿举行大朝会的准备,却没想到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入主太极殿,李二的帝位将再无异议,无论是隐太子旧党,还是太上皇的心腹,都不会也不敢在明面上有半点非议。
历史上李二是通过败突厥、诛罗艺,又撑过大蝗灾等等磨难才最终完全掌控大唐,李渊直到武德三年才放弃所有的幻想,迁居大安宫,如今因为王晞的出现,这一切整整提前了三年。
长孙皇后一脸孺幕的看着李二放声大笑,自玄武门后,是有多久没见自己的夫君如此高兴过了?
绿袍子的小太监伏在地上,正将王晞今日在太极殿的一言一行说给李二听,听到最后,李二的表情有些微妙,但并没有丝毫的不悦,对高辅诚道:“办的不错,这是你内候官的人吧,给朕重重的赏。”
高辅诚笑眯眯的应下,长孙皇后走到李二身后为他轻轻按捏着肩膀:“这些道理其实朝中明眼人谁又不知谁又不懂呢?只是却无人敢向太上皇说起。
这番话若是由你我夫妇二人去说,恐怕太上皇会恼羞成怒,适得其反,而满朝文武全都讳莫如深,生怕卷进皇家纷争,累及自身,如此一来,倒叫这位鬼谷高徒捡了便宜。”
李二眉开眼笑:“程知节不惜闯宫求救,朕却无计可施,太上皇对朕一向不假辞色,朕去求情只怕会适得其反,还以为这次要靠观音婢你出面才能保下这位鬼谷高徒呢,没成想其反掌间竟化险为夷,反而为朕解决如此心腹之患。”
长孙笑吟吟的拿起第二道诏书道:“陛下还是不要高兴过甚,太上皇可是还为陛下出了一道难题呢。”
李二取过那道加封王晞的诏书,思付半晌,表情玩味道:“观音婢,你应该明白,入主太极殿对朕而言何其重要,如此大功,封王晞为候朕心中并无不妥,只是其自入长安以来,特立独行,朕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才学尚未展现,而且他只有十四岁!虽然古有甘罗十二为相,但是十四岁的开国县侯,在我大唐还是太过惊世憾俗??????”
长孙轻柔的为李二按压着额头,温声道:“妾身明白,王晞年幼,且其才学看上去深不可测,陛下是担心日后若王晞再立大功,会有封无可封的一天,陛下初次召见他,便将其点为太子侍读,想来是要其将来能为成乾所用的,如今过早的封侯,确实有后顾之忧。”
李二闭目享受着长孙的安抚:“不仅如此,说动父皇迁居一事毕竟不足为外人道,封赏之功定要另寻缘由,即便是朕勉强为之,封侯诏书恐怕亦会被三省驳回,届时,势必又会引起一场朝堂纷争!”
长孙抬头想了想,突然微笑道:“妾身或许为陛下想到一应对之法?????”
李二瞬间振奋,握着长孙的玉手兴奋道:“观音婢不愧是朕之贤内助,有何妙计,速速道来。”
长孙轻笑一声道:“陛下所苦不过是因为太上皇封王晞为白鹿候,若是陛下驳回,一来太上皇必然心生怨愤,迁居一事未免再起事端,二来封赏落空,王晞心中也会生出芥蒂,日后再用他恐其不尽心力。”
“若陛下依太上皇旨意,封其为候,又恐朝臣反对,驳回诏书,与臣子相争,若是输了,未免有失陛下威严,即便赢了,也有失陛下登基以来开明纳谏之名。”
李二疑惑的看着长孙:“观音婢所言,朕皆明白,可是何有应对之法?”
长孙取过李渊诏书,指着“白鹿候”三个字道:“应对之法便在此处,陛下试想,我大唐天下州县,可有白鹿为名?昔日太上皇封赏翼国公,嘉奖其为大唐羽翼而取翼字,虽然陛下最后为翼国公补齐了封地,可是封爵之初,礼部为了寻找翼国的典故可是费了好大的周折~”
到底是多年恩爱夫妻,李二的眉头瞬间舒展,长孙接着道:“既然天下并无白鹿县,不如便只给封爵,不名封地,若王晞日后再立功,便再补实封,而不加封爵,如此一来徐徐而进,当无封无可封之忧。”
李二抚掌大笑:“不错!如此一来白鹿候便成了虚爵,朝野之中的阻力也不会太大???不,朕第一道诏书就给实封,待日后三省驳回,朝臣与朕相争,朕再佯装妥协,修改诏书,去掉实封,如此一来,封侯诏书通过,也不伤群臣进谏之心。”
长孙又补充道:“陛下还可言明封王晞为候乃是太上皇的意思,陛下虽然觉得不妥,却也没有一并驳回。如此又可全陛下仁孝之义。”
李二却坚决的摇头道:“不!朕既掌大唐社稷,朕的臣子就只能由朕来封赏!大唐也只能有朕的诏书才可以封侯拜将!”
“玄武门之后,朕已不再奢望仁孝之名,朕也不会做那篡改史册、欲盖拟彰之事,朕的一生功业,都将事无巨细,交由后人评判!朕要让父皇、让李建成知道!这大唐社稷,在朕的手里,会比他们更加兴盛!”
李二目光哀伤的看着长孙:“弑兄囚父,只怕会累得观音婢与朕共受污名了。”
长孙一脸温情的伏在李二的肩头,温声道:“妾身自嫁与陛下,便与陛下等同一身,不论将来兴衰荣辱,妾身自当与陛下一同身受便是。”
明德殿内,千古一帝与千古贤后就像是热恋的小儿女,温馨的偎依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