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可猪老千还是鼓足勇气,壮着胆子,努力从已经变得有些僵硬的尸体上扒下衣服。尽管衣服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汗臭酸味,但是哆哆嗦嗦地将死人的衣袍套在身上以后,立即就温暖多了。
对了,他还有个坑爹的太子身份,必须小心谨慎,不能露出一点马脚,万一当了俘虏,最好不要被识破身份,要是连当俘虏的机会也没有,就更不能让杀死他的家伙拿自己的尸体去领赏了。猪老千看到自己脚上穿的绸布靴,又看了一眼那具尸体脚上的草鞋,马上决定将自己的步靴换掉,再参照旁边几具尸体的发式,一把扯掉头上束发的网巾。
没有了网巾的束缚,长头发立马就散乱地垂到了脸上,脸庞也被扎得有些发痒,猪老千将头发拢到耳后,顺便拿条刚才为了包扎箭伤撕下的布条捆扎好,这才背靠着树坐着继续休息。
休息一会,心情也平静了些,他攥着一块刚才从衣服里找到的干饼慢慢咀嚼着,口干舌燥,喉咙里简直快要冒烟,干饼更是坚硬得像块石头,硌得牙疼不说,嘴里还充满了苦味。嚼碎的干饼就像泥沙一样,全都堆积在了喉咙里,他不得不艰难地吞咽着,不过胃里的饥饿感缓解了很多,头脑也渐渐清晰起来。
必须尽快确定下一步逃跑的方向。这片树林固然是目前躲避骑兵的好地方,可如果是鞑子军的步兵后队经过这里,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一定会注意到这片树林,不会放过这个有可能潜藏顺军溃兵的地方。
从他现在所处的位置看,远处朦朦胧胧的有一片建筑,这里应该离依山连海的山海关没有多远,如果那边就是山海城的话,往南就是大海了,当然要排除,北方不用想也知道是鞑子的地盘,更不能走,唯一的选择就只有西边。
离开战场范围以后,不知还要走多远的路,长路漫漫,前途未卜,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食物,他再次忍着强烈的恶心感在周围的尸体身上仔细搜索了一番,却再也没能找到任何吃的东西,只好将短刀和剩下的半块干饼小心揣到怀里。
好歹多少恢复了一些体力,求生的意志也变得更为强烈,看到天色完全黑了下去,猪老千走出树林,小心观望一番之后,弯下腰躬着身子慢慢往前走,像这样总共走了六十六步,觉得这是一个吉利的数字,又发现前后左右都没有人影,猪老千这才挺直身子,加快了脚步。
不得不说,鞑子选择的摘桃子的时机选得非常之好,今天晚上竟然月朗星稀,月色明亮,这对于这个时代因为普遍缺乏维生素多多少少都有些鸡蒙眼的追兵来说,毫无疑问正是一个趁机扩大战果的好时机。
当然,这对于一路向西逃亡的猪老千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得益于这具身体原主人从小锦衣玉食的腐朽生活,不但没有鸡蒙眼这种贫穷病,还让猪老千可以根据追兵不断燃起的火把找准方向,避开这些追兵的路径,朝着更为安全的地方逃跑。
一路跑跑停停,也不知道有没有跑出战场范围,体力大量透支再加上身体受伤不轻,猪老千再也支撑不住,手软脚趴地爬上一座小山坡的时候,终于不由自主地朝着一簇草丛倒了下去。
差点以为自己罪恶的一生在一天之内就会两次殒命的猪老千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终究还是醒了过来,只不过是被兵器的撞击声和人的喊杀声吵醒的。吓得他赶紧将身体蜷缩进草丛里,又掩耳盗铃般飞快从旁边胡乱抓了几把枯草撒在自己的头顶上。
透过草丛的缝隙,只见不远处有两个光着脑袋,脑后拖着一条金钱鼠尾的鞑子兵正大声呐喊着与两个顺军战成一团,另一个戴顶髹漆缨饰胄帽的鞑子兵正骑在马上围着他们绕圈,似乎在寻找进攻的机会,地上扔着三两把尚未熄灭的火把,躺着七八具顺军和鞑子兵的尸体。
显然早在猪老千昏睡的时候,双方的战况就异常激烈,死伤惨重。那两名顺兵中年纪较大的一个此时像是受了伤,他一手捂着肚子,身子也摇摇晃晃的,只见鞑子兵朝他猛地一刀劈下,他吃力地举刀相迎,“哐当”一声,两刀撞击,溅出一团火花,他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鞑子兵乘势再度攻击,年老顺军却没有格挡,而是大吼一声,一步跨出,侧身向鞑子兵撞去,同时挺刀直捅,见到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鞑子兵显然不愿两败俱伤,慌忙往后退走,年老顺军捅出的锋利刀尖在鞑子兵胸前的精甲上划过,精甲并未受损,而是发出刺耳的剐蹭声。年老顺军抓住机会立即转身,朝着骑在马上的鞑子兵杀了过去,一边对年轻顺兵高喊道:“小侯爷,快先走,快……”
骑马的鞑子兵匆忙射出一箭,却没能射中目标,他打算利用手里的长弓抵挡,不过,年老顺军没能靠近他,他的同伴刚才只是被逼退几步,此时已经快速赶了过来。另一名同伴则是继续猛攻年轻顺兵。
年老顺兵见了更是着急,却被面前的鞑子兵缠住,一时脱身不得,只能大呼:“快走,快走。”
年轻顺兵显然是不肯走,大声高呼道:“李叔,要走一起走。”说着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与猪老千的想象不同,那名年轻顺兵竟然异常勇猛,挥舞着手里的腰刀颇有章法地左劈右砍,丝毫不落下风,急得与他对战的那个立功心切的鞑子兵哇哇乱叫。
可惜不但武器和盔甲比顺军精良,战阵经验也同样丰富的鞑子兵还是抓住了年老顺兵急切想要救人的心理,骑马的鞑子兵策马后退,拉开一段距离,趁年老顺兵与当前之敌激战正酣的时候,从挂在马鞍上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箭,飞快张弓搭箭,对着年老顺军的侧脸一箭射出,弓弦声响,还来不及呼喊出声,年老顺兵便被一箭贯穿头骨,扑地而亡。
见此情景,少年顺兵悲愤地大吼一声,拼命杀向放箭的鞑子兵。仿佛是看到少年顺兵急了眼,与他对战的鞑子兵稍避锋芒,侧身让过,另一名鞑子兵随即赶上前来,向少年顺兵杀去。
这样一来,不但对战人数上占据了二比一的优势,旁边还有个随时会放冷箭的鞑子兵,即使是没有一点作战经验的猪老千也知道这名年轻顺兵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少年顺兵却没有继续冲杀,而是虚晃一枪之后,掉头就跑。两名鞑子兵当然是立即就追了上去,连骑在马上的鞑子兵也不紧不慢地将长弓放在马鞍上,抽出了骑兵冲锋时所用的腰刀。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少年顺兵在跑出几步之后猛然扭身回头杀向紧随身后的鞑子兵,在那名鞑子兵错愕之间,还扬长避短不往鞑子兵有精甲保护的身上招呼,而是朝他光溜溜的脑袋削去,只听得“嚓”地一声闷响,就将那鞑子兵的半边脑袋削上了天,鞑子兵的脑浆血水喷溅而出,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两个鞑子兵显然吃了一惊,略一迟疑,少年顺军就朝着骑马的鞑子兵飞奔而去,鞑子兵慌忙举刀劈砍,却被少年顺军灵巧躲过,少年顺军还在躲避之际,反手一刀砍在马腿之上,战马顿时“咴溜溜”一声长嘶,猛地朝前扑倒,少年再次闪身让过,马上的鞑子被掀下马来。
另一名鞑子兵见了,慌忙从后面抢上前来保护自己的同伴,与少年顺兵战在一处。
落马的鞑子兵从地上爬起身来,退了几步,不但没有过去帮助保护自己的同伴,反而嘴里哇哇乱叫着从地上捡起一支火把,转身就跑。他这一跑不要紧,猪老千却吓得不轻,好死不死的是,他现在躲藏的位置刚好就是鞑子兵逃跑的方向,如果不出意外,那鞑子兵铁定会撞到他身上。
不知如何是好的猪老千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能动弹,但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也明白了这鞑子兵不是要跑,而是要喊人,喊人当然是站在高处喊更好,而自己稀里糊涂爬上来的这个小山坡,正好就是这里最高的地方。
很可能会被发现,同时更害怕鞑子兵喊来更多的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是猪老千多年的老千生涯教给他的生存智慧。顾不得许多,见鞑子兵越跑越近,猪老千往怀里摸出短刀,咬紧牙关,深深吸了口气,奋力从草丛中一跃而起。
根本想不到草丛中还藏着人的鞑子兵像见到鬼一样,不但张大了嘴,一时间还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呆住了,连手里的火把也掉在了地上。猪老千可不敢给他有反应的时间,侧身上前一把抱住鞑子兵的头部,手里的短刀往鞑子兵的脖子上就是一阵乱抹。
虽然接受过现代教育,知道人体最致命的地方有哪些,但是从来没有杀过人的猪老千还是没能一次就找到鞑子兵的颈动脉,好在自己继承的这个身体身材高大,比那鞑子兵高了一头,又是居高临下突然袭击,堪堪抱定那鞑子兵的头后,竟将鞑子兵摔倒在地,还无意中把他的胄帽掀下,胄帽耷拉着歪倒在了一边,露出个拖着条金钱鼠尾的脑袋来。
猪老千手下乱抹乱刺了好几次,手上却传来一阵阵疼痛,原来竟然是慌乱之中割伤了自己的手背。手被自己割伤,鞑子兵又身强力壮,即使只是在本能地挣扎,也几乎快要挣脱出他的手臂,猪老千更是着急,把刀往鞑子兵脖子上用力直抹,却发现被什么东西给格挡住了,下不去刀,他慌忙用手一摸,摸到那是鞑子绵甲上的护领系扣,急切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便将短刀刀尖倒转,对着鞑子身上、脸上就是一顿猛戳,另一只手则死死的拉住胄帽不放,利用胄帽的系带紧紧勒住鞑子兵的脖子。
随着一刀刀的刺下,鲜血也不断从鞑子兵的脸上、胸口处喷溅而出,鞑子兵的口里也开始发出“嗬、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