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情真意切的一席话,冰雪聪明的坤兴公主怎么会不懂,哥哥是实实在在的为她着想,并不是为了贪恋权贵才南下,也不是勉为其难才带着她的,原来是早就有了计划,哥哥并没有把她当作累赘,而是把她看作真正的亲人。
哥哥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目光里充满了慈爱,这让坤兴公主想起了母后的眼睛,此时的哥哥比起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来,还更多了一份自信的神采,坤兴公主轻轻点了点头:“嗯,媺娖相信哥哥!”
总算是说了些真心话,朱慈烺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觉得自己妹妹的心情已经有了好转,这才扶着妹妹下山。等到了山下,却见到常进节远远地就向自己施礼,知道肯定有什么事,忙和妹妹告别,让她多注意休息,听到妹妹答应的语气也不似原来那样幽怨,朱慈烺才离开马车,来到常进节面前,问道:“常伴伴,有什么事吗?”
“小爷,孙百户他们说有要事与小爷商议。”
看着常进节那副焦急的模样,朱慈烺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我看伴伴你也不是刚来,怎么不早点来禀报?”
“奴婢见小爷和长公主难得……”
又好气又好笑的朱慈烺知道这怪不得常进节,主子的心情大于一切,是他们这些可怜人从入宫开始就必须懂得的规矩。
“常伴伴,以后不管我在做什么,只要是军中的事都要立即告诉我。”
“是,奴婢记下了。”
朱慈烺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常伴伴,前路艰难,不容有失啊。”
回到营地,进了用树木枯枝临时搭建的帐篷,不但祁八、张三、孙大壮、杨凤鸣已经等在那里,就连李老头也拄着个树枝做的拐杖坐在一边,朱慈烺为自己姗姗来迟向他们告罪,吓得众人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朱慈烺却正色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谁都不可因私而忘公,以后这点要作为我军中的常例。”
众人唯唯的时候,不知不觉间,朱慈烺的内心也发生了某些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变化。
“殿下,兵法上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就连明天的晚饭都没有着落了,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如今祁八……祁百户所带的那点金银昨日就已告罄,再不想想办法,军粮恐怕是难以为继了。”杨凤鸣愁眉苦脸地说道。
张三也叹气说道:“今日我倒是带人到附近山里逛了一圈,本想打点野物,谁知只打得两只兔子,瘦瘦巴巴,还不够塞牙缝的。”
“偏就你能吃,真是够蠢的,就不会跑远点吗?那大山里什么没有?”祁八在一旁责怪道。
朱慈烺一听,原来是对一支军队来说非常乏味却又非常重要的事情,军队的后勤问题啊。以前只有一百多人靠着祁八所带的金银到乡下采买物资还能勉强维持,可现在人数翻了好几番,自然就难以为继了。
若是以前,他当然是不予理会,还巴不得因此大家散伙,可自从与杨凤鸣谈过之后,他也知道自己有些误会这些人的动机了,再说,如今他也知道光是凭他一人,不要说穿过“敌占区”了,恐怕连这一路上看到的那些躲藏在树林子里探头探脑的“百姓”都无法对付,再说,刚才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要给妹妹一个安定的生活呢,这打脸,也打得太快了吧。
见祁八在那埋怨张三,他没有管,他知道这是这两货的毛病了,一天不掐上几句就不会安生,倒是用问询的眼神看了李老头几眼,谁知李老头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就知道这种事也非李士淳这种文人所长,不然众人也不会非得等自己来拿主意了。又看到孙大壮若有所思的样子,就问道:“孙百户,可有什么想法?”
听到殿下询问,孙大壮忙回道:“到山里打野物也不是长久之计,没有那么多野物不说,就算有,也是在那深山老林子里,何况想要猎取到足够的野物,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到的,依微臣想,济王在德州兴兵,听说还占下了济南府,我军最好是向济南府靠拢,如今济王号召远近,擒贼复明,既然是自己人,殿下到了那里补充物资应该不是问题。”
济王在德州兴兵,朱慈烺是知道的,当初孙大壮也劝过他回师德州,李士淳当即就代表朱慈烺一口拒绝了。朱慈烺自己当然没有反对,一是因为他的目的就是南下,二是对于这个“济王”,朱慈烺根本就没有印象,起码那人不是大明诸藩的近支。
要知道,明朝自打成祖朱棣“靖难”以来,最怕的就是这些藩王起兵篡位,所以将这些藩王像猪一样地圈养在封地内,作为未来的皇帝,太子朱慈烺自然对这些藩王有所了解,受封在山东境内的有鲁王、德王、衡王,偏偏就没有听说过这个济王,而且博学多识的李士淳不但非常肯定山东并没有一个济王,还对这个所谓的济王的动机表示怀疑,这也是当时李老头宁愿忽悠孙大壮南下,也没有提议朱慈烺回师德州的原因。
这种怀疑自然得到一向小心谨慎的朱慈烺的认可,师徒二人又经过一番分析之后认为,不排除趁乱世有人想浑水摸鱼,假借收复失地之名,行争权夺利之实的可能。况且一山不容二虎,就算这个济王只是被人临时打出的一个旗号,可谁知道这些人有什么心思,打的什么主意,万一朱慈烺去了那里,被扣下来当傀儡,那可就怎么后悔都来不及了。当然,对于这一判断,李老头建议对众人暂时保密,以免军心不稳,朱慈烺自然也是从善如流。
怀着最坏的心思揣测别人是朱慈烺的一贯作风,不管他和李士淳有没有冤枉那个“济王”,这回不等李老头说话,朱慈烺就再次断然拒绝孙大壮的提意:
“不妥,不妥,先不说我们还不能肯定这个济王是不是已经占据了济南府,就是确定了,我们从这里去济南府,岂不是南辕北辙,那样一来肯定会耽误南下时间,我们还是继续沿河而下的好。”
说完发现大家又都低着头不说话了,可迫在眉睫的后勤问题终究还是要解决的,朱慈烺自然想起了后世的“游击队之歌”里所唱的:“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
于是就说道:“再说了,兵法有云,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我们既然在贼寇的地盘上,就要学会‘因粮于敌’嘛。”
李老头听了也是眼前一亮,当即捋着花白胡子朗声背道:“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忌杆一石,当吾二十石。”
既然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这些饱受“忠君”思想毒害的臣子们自然无话可说,但是对于怎么“因粮于敌”,孙大壮他们又产生了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