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个后来人心中,都有这么一段永不褪色的记忆,以致后人无论何时向历史深处回望时,仿佛总能看见一个澄明的天空,一片辽阔的大地,还有天地之间——那一座金黄色的富贵雍容的城。
这座城就是长安,一座凝聚了所有男性的雄伟与阳刚,也蕴涵着所有女性的华丽和妩媚的城市,这城市宏伟浩大,极尽繁华,城内宫殿气魄雄伟,辉煌壮丽。
古人生活在这个金黄色的富贵雍容的城市,倚窗听雨、醉卧花间、微风私语、雪窗萤几......
这里,几乎凝聚了后人所有的目光,久久不散。
那是一段记忆,也是一段深沉的遗憾。
不过,好在,这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长安。
尽管此时的长安城内,无数人正在被驱赶着拆除这座城市,皇帝朱温失心疯了,想要扼杀这座太过巨大的城市,他们将拆除的木料和各种资源悉数投入渭水河流,飘向下游的洛阳。只可惜,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个人意志,永远不可能阻挡一座城市的生长,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座雄伟的大城。
所有的人们都在传颂这座城市,一个目前破旧脆弱,但终究会成长的城市,这座城市生机勃勃,无数人正在涌入当中,任凭前朝有令,也阻挡不了分毫。人们在役使中,忍不住回望那座城市,他们目光炯炯,火热的打量着这座残破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这里的一切,都将会变得宏伟浩大,他们每个人都看得出,所以,每个人都充满希望,除了一个人,一个皇帝,前朝皇帝,朱温,多数人口中的朱成京。
“那个朱呈京真是疯了,早年荒淫无道也就算了,不想年纪大些,又得了失心疯。”
“是呀!妄想与天道作对,破坏规则。”
“长安城,是拆不了的。”
“他一个末代皇帝,不如鸡狗,眼睁睁看着王朝尽毁却无能为力,不疯也疯…”
“你们几个活腻了,乱嚼舌根,来人,把这几人洗剥蒸了下酒。”一军士说些,招呼人来把这位百姓捉了。
“军爷饶命,饶命啊…”
几人连忙嚎叫求饶,如今之世,虽没有死亡之说,但酷刑更甚,活剥蒸煮的滋味着实恐怖,更有甚者,喜好七分八分熟,将死未死之际眼睁睁见自己血肉被人吞噬,那滋味,想想就忍不住打个寒颤。
见此情景,李柷挺身而出,大喊一声:“住手!”
“是你个狗肏的东西。”那人转身,待看清李柷模样时,忽然眼睛一亮。那人正喊着,忽然被身边兄弟拉了一把,小声说:“你不要命了?天命在李,已经有人推算过了,他身上有祥瑞,我们得罪不起的。”
“怕甚?就算他以后是皇帝又如何?现在,他得先从我胯下钻过去,哈哈!”那队长模样人说着,得意的抬腿踩着刚刚殴打在地那人的脑袋上。之后,又示意李柷钻过去。
不想,李柷只是淡淡摇头轻笑,转身和小花、吴法招呼一下,就要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那些人嘻嘻哈哈的嘲笑,诸如:“狗屁祥瑞,胆小如鼠之类。”
“你不恼他们吗?”小花愤愤不平,此时此刻,她有武功,不用李柷在拼命的保护自己了。更何况,她身后还有吴法这尊凶神,她才不怕哩!
“恼他们又如何,我不能改变这个世界,也不能改变他们的想法,他们终究挡不住滚滚长河,迟早会被淹没的。”李柷笑说。
小花闻言,虽心中仍有不愤,但更多的是钦佩和折服,为李柷的为人、心胸和有些绕舌的话。
“虎头蛇尾,狗屁!”吴法眼见小花被李柷这两句轻描淡写的话说的眼冒金星,心中颇不以为意时,也有些看不起这个李柷。上去干就对了,废什么话!更何况都这样欺负他了。
“我就能改变这个世界,改变他们的想法。”吴法抬头,想起那些阴阳爻,以及这阵法和人类结合的程度。如果找到合适的手段,他完全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思想。不过,吴法转念又想,如果这个世界上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自己还有那个自信,去改变世界和改变别人的想法吗?
“改变个屁呀!宗门生死存亡之际,自己无能为力拯救也就罢了,他居然连个眼睁睁看的权利都没有。”
此时的吴法,已经刨除了最初的冲动,冷静下来的吴法虽不知师父此举是何意,但他始终坚信,师父是天下最强的师父,大师兄夏侯婴和许术等师兄弟定然不会看着宗门被外敌破灭的。
而他现在所做,也并非没有任何意义。虽然他还不甚清楚此间玄机,但冥冥之中,就是有那么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他们在等我回去,等我回去。”
吴法想着,略有些失神,等他再回过神来时,已经跟着小花,嗯,还是叫小花吧!吴法习惯叫她小花,一个俗气到泥土当中的名字。
此时,他们混在城外,和周围很多人一样,抬眼打量这这个残破的城市。而吴法则是皱眉凝望那边城墙下,小山一样高的尸山,血肉从上面各处流出,再看不远处,似有人一车车从城里往外推。
“那是先前进去的人们,他们这是在恐吓。”李柷咬牙说。
旧朝怕新城威胁到洛阳的地位,抢走洛阳的人口。所以在长安被发现之前,就屯重兵驻守,以防消息泄露,引起动荡。但现在,天下盛传长安城的雄伟和神秘,这实在是一座超级大的城市,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掩藏不住的,消息陆续走漏,人群汹涌而来,不分权贵的赶来。
值此天下大乱,有权有势的想吃鹿,寻常人家则是想求个安稳和温饱。毕竟这长安城如此之大,每天发现的食物必然不少,何况人又死不了,谁愿意一直吃人肉呢?大家都想要在这么一座城市当中,安稳终老。
而且,天下更是盛传,梁亡唐兴,大城的兴起,往往预示着新旧朝廷的更迭,没有人能违背天意的,已经有人推算出唐兴于李,至于说李在何人?那就只能到时在看了。
梁朝士兵现在还挡的住大家入城,但随着城外百姓越来越多,大家已经能够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意愿——进城。所有人知道,伴生着城市的兴起,这里将会有着令人癫狂的宝贝和食物。这个世界不生产食物,只要你努力去找就好。只要你占据一片好房子,有个好厨房,你就会有无数的美味佳肴。所以,无论是哪方势力,都在疯狂的涌向长安。现在,大家之所以还没有行动,就是缺少那么一个鼓动他们的人罢了!
新的秩序,安稳生活!
这些面黄肌瘦,穷苦潦倒如乞丐般的老百姓,都在城外,睁眼渴望着。
吴法只是修者,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那些人望眼欲穿的眼睛,却深深触动了他的心,让他不禁拷问自己,修仙是为何?
或许,是自己境界不高,思来想去,吴法悲哀的发现,修仙说到底,也只是让自己更好更简单的活着吧!
所谓清心寡欲,忘却红尘,其实,也是和这些老百姓一样,吃饱喝足,少欲少求,多活一天,是一天。
吴法从身旁这些瘦弱的男女老少看向长安城的目光中,看到了一幅幅阖家欢聚的场景,也看到花前月下莺莺成双,看到父慈子孝,看到......
吴法看到了很多,看到了真,看到了假。有些是美好愿景,有些是真实发生。忽然之间,他有那么一点点通透玄奥的感觉,他想到了笼罩在这方天地的大阵,大阵逆转目睹这这一切,如自己目睹身旁这些凡人一样,从高到低的俯视着。这种高,是境界,也是见闻。
忽然,吴法又想,如果自己能找到阵眼,学会破解那些阴阳爻中代表的意义,自己也如这大阵一样,可以看透每一个人的一生,或者生生世世,看清无数人的生生世世。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自己,又究竟是什么?是这片天地至高无上的神吗?
吴法在城外沉默,无数人在城外沉默。
梁朝军士依旧在城内杀人,将尸体一具具运出,或是驱赶着人们,拆墙搬瓦,四处破坏。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徒劳无功的,包括那些梁朝军士自己。
最终,李柷带着吴法和小花饶到城郊一个山丘旁的地洞口。
“这里直通太极宫。”李柷说着,率先跳了进去。这是他无意发现的洞口,不知何人所挖,但估摸着可能是用来逃生的,如今,被他李柷发现,成了他入主太极宫的密道,他这样想。而吴法看着李柷的身影,忍不住想,是不是在曾经的某一天,李柷或者是他的父母族人,也是顺着这条路,逃出升天的。
一路攀爬地道,约莫一个时辰,终于进入城内,太极宫。
说实话,此时的长安城内,已经渐渐趋于平静,梁朝的那些军士,多少也被各方势力收买,开始帮着自己各自的主子,划定势力,一百零八个坊,无一例外,其实早已有了各自的主人,只是外面的那些普通百姓不知道而已。
“太极宫是崔胤在主持,他是梁朝的宰相,但他们之间互有猜忌。”李柷说。
太极宫甚大,里面除了些军士,没有什么人。李柷谨慎,带着吴法和小花来到之前自己待过的一间小屋。
屋里有些简单的陈设,吴法看了下,又发现门口有许多凌乱的脚印,脚印前后都是空白的泥土地,只有脚印那一块,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堆脚印,看上去很是奇怪。
“那是古人的遗迹。”小花忽然过来说。
“古人的遗迹?”
“嗯,古人的遗迹,我娘说,那是古人想要告诉我们些什么,只可惜,我们不懂。”小花说。
吴法点点头,他从正常的世界而来,自然比小花他们能更好的明白,那可能是以前人留下的,大阵没有完全消除的。或许,大阵完全展开,自己也埋入这黄土之内时,这世界,会一直像这样,不留痕迹的逆转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