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昱听到李儒的话,不由得有些不爽。
他看向李儒,轻蔑一笑,脱口而出道:“这还不简单?因为百姓毕竟民智未开,还感念着我大汉朝的好,有苟且偷生的心理。换一句话说,就是汉朝气数未尽,不应该亡。”
“另外的重要原因就是,张角之流,不过是土鳖而已,麾下的黄巾贼更不过是乌合之众。可倘若是有见识手段的豪强士族领导,郎中令觉得,汉朝,还能苟延残喘下去么?”
公孙昱风轻云淡的一番话刚刚落下,他的眼神便如同利剑一样刺向李儒。
一时间,向来有很大的威名的李儒,也不由得低下头来,不敢与公孙昱对视。
“那思伯,话已至此,治国之策,总该说了吧?”主位上的董卓拜了拜手,有些厌烦这中间一大堆的插曲,径直接走下位子,和颜悦色的看着公孙昱。
看着那董卓“渴望”的目光,公孙昱目光满含笑意,便是摇头晃脑地说道:“自古以来,国无万世之法,比如秦皇,妄图万世,结果,却可怜的连三世都没有。不仅如此,自古以来,也从未出现过,永久治国的良策。”
公孙昱看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董卓,这个时候,内心再无分毫惧怕之意,反而觉得这个好学的董卓还有些可爱。
至少,这个时候的董卓他好学。
至少,这个时候的董卓没有犯下滔天过错。
至少,这个时候的董卓能够倾听臣子的谏言。
于是,公孙昱便是真心实意地对董卓说道:“如董公这等状况,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加强权力!”
说完这句,公孙昱看都不看董卓脸上震惊的神色,大袖一挥,目光中满是锐利的锋芒:“董公如此呕心沥血,属下认为,司空之位,现如今,已太屈居董公了!依在下看来,董公统领天下的兵马,大将军的职位实至名归。只可惜,汉朝祖制中,便是有一点,那就是,这大将军之位自孝武帝之后,一般都是由外戚担任。董公纵然是满腹经纶,心有伟略,亦要如履薄冰,不可过分激怒士人与宗室愤怒,落了口实。”
“如此,太尉一职,董公必然要拿到手中。最好,还要获得斧钺印节,享受军中先斩后奏之权!”
董卓听到公孙昱的话,那肥胖的身子不由得微微抖动,目光也是望向了同样惊讶的李儒身上。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公孙昱,竟然说出了他们昨夜密探的结论,而且理由都是如出一辙。
这个结论,可谓是在权力倾轧中跳天鹅湖的董卓的唯一出路。
能说出这一点的,非但可以见得他那广博的眼界和犀利的眼神,更能看得出,公孙昱是真心真意的在为董卓出谋划策。
说实话,他们两个人猜的没错,公孙昱这个时候,真的是在为他董卓真心实意地出谋划策,因为,在这个时候,公孙昱的脑海里产生了一个念头:成为董卓麾下的谋士未尝不可。
可是,很快,公孙昱就把这个念头扼杀了。
作为穿越者,不自己打拼,去依附于他人,未免有些丢了穿越者的架子。
公孙昱脑海中的思绪,董卓李儒二人自然是不得而知。但是,公孙昱有了这般言论,使得董卓看向公孙昱的目光也变得柔和热切了许多,甚至,董卓伸手直接拍了拍公孙昱的肩膀,问道:“再那之后呢?”
“之后,董公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可以贯彻治世之策。”公孙昱歪了歪头,食指轻轻地戳着嘴唇,将自己前世看到的封建王朝治世观念的变迁,从其中取出冰山一角:“董公若是想要成为周公伊尹,必然是要先收取天下人的尊重。而现如今,汉室祸乱不断,百姓最为渴望盼望一个值得他们信服尊重的国家大臣,能够分给他们最想要的田地。”
封建王朝时代,土地就是命根子,就是一切安定的基石,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这个时代的农民百姓民智大多未开,不懂实事,他们唯一心里的依靠,就是土地,因为,有土地才有粮食,有了粮食才能吃饱饭,而吃饱饭了才能活命。
这一点,无论是在和平年代,还是在战乱年代,都没有改变。
一个农民,只有有了土地,才算是有产阶级,除非被逼到家破人亡的底部去,否则,有了土地,有了依靠,是不会寻思着去造反的。
亚圣孟子曾说道:“有恒产则有恒心”,便是这个道理。
“董公若是想要受人望民心,之前要做什么工程,什么流程都无所谓,但是编户齐民,度田均给是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要落实的。此举非但可以瓦解豪强世族的势力,亦是统御安抚百姓的前提。”
“倘若董公手下连户籍田亩这两件不算太难的事都贯彻不下去,不知民之所在,不知其家境状况,那么安抚教化百姓只不过是一纸空文,国之不国,全部养肥了那些该死的士族,让他们更有实力跟董公抗衡,这个是在下不想看到的。”
“妙啊!妙啊!真的妙啊!”田仪记录到这里,不由得击掌而叹道:“当年高祖入咸阳,一时间忘乎所以。唯有萧何命令重兵将秦朝的典籍文图进行严加把守,保存了下来。后楚汉相争,高祖亦然靠着偏一隅而知天下之事才得以击溃项王。思伯此编户齐民、度田均给的策略乃是重建天下典籍文图的基石!当真为治世妙策。”
兴奋不已的田仪说完了心中所想,便发现大堂一下子鸦雀无声,他这才猛然发现,董卓和李儒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时间,田仪想到了刘艾打断公孙昱话语的下场,便是吓得脸色苍白。
然而,就在田仪准备告罪求饶的时候,董卓却忽然开口,说道:“田仪,你说的不错。”
“田主薄说的没错,也算是福灵心至,一语中的啊!也算是董公麾下的良才。”李儒也是笑盈盈地夸赞起田仪来。
只不过,平日的李儒阴冷惯了,突如其来的夸奖令田仪打了个哆嗦。
这比阴冷还要冷啊。
“编户齐民、度田均给之后,董公便是不单单是万臣之首,更是万民之首,此时,天下归心。之后再行改革税赋、轻徭薄役方能顺理成章,日后,一旦有问题,皆可以应时而对。总之待天下晏然,国泰民安只是,谁人能够动摇董公的无上地位?”
公孙昱的这般话,说到底是老生常谈。不过,时间之事也大多如此,越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也越是极难完成的大事。
好在,他此番提出解决方案十分有针对性,又是自成体系,还是令一旁懂得其中含义的李儒田仪等人频频点头。
尤其是董卓的智囊李儒,听到公孙昱的这番话,还举一反三,开始试着同公孙昱讨论起来:“思伯,你这个治世之策的确独辟蹊径。然而,董公终究是边塞武人,不得朝臣之心,若想达成如此盛景,必然是举步维艰。尤其是此举可以说是为天下先,贸然行动,必然会产生无法挽回的后果。不知,对于此事,思伯有什么见教。”
公孙昱看着李儒那如同学童提疑的李儒,又一次笑了一下,不是他嘚瑟,而是这个问题其实就是个伪命题。
“郎中令,世间万事都是知易行难,属下这治世之策,也不过是为董公指明道路罢了。而其中的过程,要做什么,等等,远不是我们这等闭门造车,空费脑子,也未必能够推算出来,而是要扎扎实实做出来。”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李儒自然不可能被公孙昱就如此忽悠过去,不过,不带他继续开口追问,公孙昱便是开口打断道:“至于李郎中所说的那些,属下也有中庸圆滑之道。王朝自是建立也有千年历史了,不说周礼传承,便说春秋百家争鸣,先贤其实也早已将解决之道辩论出来。尤其是孝武帝采用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更是为那些士大夫们套上了政治道义的枷锁。”
“排除儒家‘天人感应’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整个儒家精要还是讲究以人的治天下的。士族家中的那些大臣,也都信奉这一套,从这一点来说,士大夫当中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只得我们争取,利用的。故而,士大夫以出身来攻讦东欧诺个,董公亦然可有春秋古立、儒家理念反击那些士大夫。”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李儒挑了挑眉,点出了公孙昱话中的含义,也是感受到了公孙昱华中的狡黠。
“不错,就是这样。”公孙昱看着董卓那一脸听不懂,感觉快要生无可恋的模样,干脆白话直说道:“士大夫会用那些传统、祖制、前朝惯例来针对我们,那我们自然要用他们所坚守的东西来反击。只要我们的主线不改,不动摇,那在此期间,找出一下玩这个玩的很厉害的士大夫,让他们相互攻讦,董公自然是可得渔翁之利,做观钓鱼台!”
虽然,公孙昱说的很直白了,没有那么拗口,但是,董卓的智商真的是有些令人无奈,不过好在,董卓最终还是听懂了一部分,不由得眉飞色舞,激情飞扬地对公孙昱说道:“思伯啊,你真是老夫的及时雨啊~”
公孙昱虽然对于及时雨并不太感冒,但是,公孙昱也不反感,毕竟,宋江好歹也是有过自己势力的人啊。
只不过,公孙昱可以拍着胸脯自信的说,假如董卓真的要进行这样的改革,毫不夸张的说,失败率至少是八成,甚至达到了九成!
毕竟,历史不是像现在这样随口一说,其中,有很多的牵扯关联,而且,公孙昱也知道,历史这个玄而又玄的东西,可不是随便玩玩那么简单。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改一点儿事情,就会改变全部历史。
作为穿越者,这一点,公孙昱最有感触。
历史,绝对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