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啊……”姚广孝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想喝口水,但低头一看,发现碗中已经没水了,便只能忍着口渴开口道:“并州初为唐尧的封国。虞舜因为冀青二州地域太广阔,遂将冀西恒山之地分出来,叫做并州。春秋时候,并州为晋国之地,等到了战国,并州又成为赵国的疆域。”
“后来,秦始皇扫六合,一统天下,设天下为三十六个郡,并州便是由蒙恬所管辖,以御北方匈奴。至前汉,汉武帝置十三个州,并州下,有上党、太原、云中、上郡、雁门、代郡、定襄、五原、西河、朔方十郡。最后在后汉时期,将代郡分至幽州,并州则剩九郡。”
姚广孝将并州的“前世今生”说了一遍,随后便如同一位说书的点评家一般,解析起了并州的优势:“并州西有大河为屏,东有太行为阻,北有广阔大漠、连绵阴山,南有首阳、底柱、析城、王屋等山,附近河流交错,更南还有孟津、潼关及汾水、漳水。此地山河环绕,易守难攻,确为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上佳之地。”
“况且并州畜牧发达,可产良马;河道纵横,渔业可兴;山地延绵,林木广袤,木业可盛。不仅如此,晋阳一地还有煤、铁,这种军工之根本。唐代杜甫便曾有首诗说‘焉得并州快剪刀,翦取吴松半江水’,可见晋阳冶炼业之盛。”
说完优势,陶醉其中的姚广孝才睁开了眼,有些玩味地看着公孙昱。说完了优势,姚广孝便是说起并州的劣势来:“然相较于中原之地,并州并未沃野千里之地,田亩不多,不知公子如何应对?”
公孙昱皱眉想了想,被姚广孝的一句话勉强想到了一个解决之道:“并州我记得有一处是河北平原吧?那里耕种面积应该不少。更何况,并州民风可比之凉州。并州人善耕战,无需太多田亩。若遏制豪强,编户齐民,其耕种面积应该还是可以保障的。”
公孙昱顿了顿,又想到了什么,便继续说道:“冀州虽很快便成袁本初之地,但袁本初并没有做出什么遏制豪强大家之举,如此一来,若田亩真的不够,还可以花钱买嘛,冀州可是沃野千里啊。”
“善。”姚广孝又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说出了一个劣势来:“并州乃边塞之地,异族凶悍,来去如风,论烧杀抢掠,个个都是好手。不知,公子如何御之?”
“这……”公孙昱一时语塞,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问题,他根本没有解决方案。
历史上,战力这东西似乎和地域有着严格的区分,越往北的民族战力就越是彪悍,越往南,那里的民族战力就越衰弱。
这很可能和食物来源的难易程度有关,北方寒冷贫瘠,想要吃饱饭就需要人不断地和天争,和地斗,和严酷的自然环境作战。人苦到一定程度,性命这东西就不重要了,所以战场上拼命,对于他们来说仿佛如吃饭喝水般天经地义。
可中原和南方不同,湿润的气候和肥沃的土壤保证了食物的来源丰富,尤其南方哪怕吃野果子都饿不死人。所以他们就少了一份和天作战的韧劲,一旦血气之勇消失,就会一溃千里。
中国历史上政权的建立,基本上都是从北向南统一的,很少有南方政权可以统一北方的,即使有,最后也难逃被北方政权消灭的命运。
在汉朝十三州中,并州算是北方苦寒之地,可对于更北方的民族来说,并州那里的百姓仍旧是崇尚儒家文化的汉民。尤其汉末三国时代,中原混战不休,异族趁机崛起的比比皆是。公孙昱能到想到的,便有匈奴、鲜卑、乌丸这三大民族。
在并州那种地方图谋发展,就要做好随时遭受异族频繁掳掠的心理准备。而如公孙昱这种一穷二白去那里起家的,基本上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命运。搞不好不用参与什么诸侯争霸,直接就被凶悍的异族给灭了。
由此,公孙昱下意识地向道衍和尚问道:“如大师所言,那何处才是龙兴之地?”
道衍微微一笑,开口道:“公子适才说过关中一地,贫僧便觉得不错。关中左有崤函之固,右连陇渭之富,沃野千里,山河四塞。向南可图巴蜀之饶,向西可通凉州,此乃千里天府之国也。西秦和高祖皆是以此为基,东向夺取天下,公子若以此为基业,则大有可为。”
“可半年后董卓便会西迁,届时关中之地便为董卓所有。那样一来,还有个屁用?那根本就图谋不了关中,还会把自己搭进去!”公孙昱之所以认定并州,其实就是因为他知道并州在短期内一直都是无主之地。河北袁绍在数年之后,才会击败黑山贼,令他的外甥高干当并州牧。
“以并州之遥,公子如何抵达?纵然抵达,又如何抵御戎狄?”姚广孝手一摊,仿佛就是在故意气公孙昱。
“你!……”公孙昱怒到极点,忽然抓起了水碗,看样子想在道衍和尚那光光的头上给他开个瓢儿。
真的是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你让我说了那么多,不就是让我找到出路么?可是,我说出来了,你又说不行,这是什么意思?
我召唤你过来,可不是让你来逗我玩的,是让你给我出谋划策的!
于是乎,公孙昱的肝火瞬间,蹭蹭地往上冒。
可姚广孝却忽然一凛,如猛虎巡山,冷冷说道:“公子,贫僧不才,却也在庙中习过些许武艺,更随燕王上过战场,手上的亡魂也是不计其数……”
公孙昱一愣,陡然换上一副笑脸,讪讪说道:“大师误会了,这不没水了嘛,我去给大师倒些蜜浆来……”
开玩笑,公孙昱现在可是一点武术都不会,让他挑衅道衍和尚这种都可以上阵杀敌的狠人?
这怕不是湿了汁哦。
想到这里,公孙昱一瞬间就从心了。
于是,很快,一碗蜜浆便被公孙昱放在了案几上。
可是,案几两旁的人,却相顾无言。卧室里的气氛,也一下变得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