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孟州牢城营有个小管营,唤作金眼彪施恩的,前几日着人邀我相见,说那安平寨东门外,有一座市井,地名唤做快活林。但是山东、河北客商们,都来那里做买卖。有百十处大客店,三二十处赌坊兑坊,那小管营,去那里开着一个酒肉店,都分与众店家和赌钱兑坊里,但有过路妓女之人,到那里来时,先要来参见他,各商各号他也要每月寻些例钱。”王道人端了酒碗,细看一眼道:“好酒。”一饮而尽。
“这小管营倒是会些算计,比我等这一刀一刀凭了力气吃饭的要强了百倍。”孙二娘道。
“那街市哪能全都服气他,他手下虽有那牢城营八九十个拚命囚徒,却也有那靠官靠势的,他爹是个官身,有些事他就不便做,只得请些江湖上的人暗地去做。”王道人捻了几根短髯,得意道。
“飞天蜈蚣的名号,自是听过,听闻道长善事两口宝剑,一身好武艺。”孙二娘道。
王道人看那孙二娘风情撩人,笑道:“母夜叉之名,善使两把柳叶双刀,哪个不知?不若你们夫妇随我去投那小管营,那数百家店面,有我等帮衬起来,哪月不得落下百十两银子?得闲之时,你我双剑对双刀,多加切磋,也可互传些武艺,再加小管营另有吩咐,更有些抄家底的行当可做,不强似这厨前灶下,烟熏火燎,看你这皮肤都有些熏黑了。”
张青边上听了,见不是路,拦了话头道:“王道长,去那小管营处也只是给人驱使,还不如自家管自己,落个痛快,再过些时日,待到秋后,我夫妻便去青州界面上的二龙山上落草,不强似给这人呼来喝去?”
孙二娘也见这道人说风话,心里道:“你这贼老道,贼眉鼠眼的相貌,也敢来撩拨老娘,若不是刚刚和丈夫说了明白话,不做这云游僧道的买卖,定要你喝了老娘的洗脚水,再将你大卸八块,本还想打探些江湖故事,也没了兴趣,便对张青道:“招呼王道长,我有些困倦了。”起身进了里屋。
王道人陪笑道:“贫道多嘴,见谅,只怪你家这酒太能醉人。”
张青见他收了话,不再计较,问道:“王道长四海云游,青州地界可曾到过?”
“自是到过,半年前在那边做过私商,不打不相识,结识几个好汉,清风山上有三个好汉,最相投的唤作矮脚虎王英,二龙山上...”想起张青提起要去二龙山落草,问道:“你莫不是认识那金眼虎邓龙,他曾说行走江湖时遇这小管营,说起来施恩的开手师傅,传过些拳脚武艺,还替他传了这金眼彪的名号。”
“这邓龙倒不识得,只知道被我结义兄弟才占了二龙山。”张青道。
江湖上永远有一条铁律:弱肉强食,能者居之。
王道人听了有些心惊,暗道:怕是这邓龙已是得了大自在。亏得没乱夸和那邓龙交情如何深厚,耍将起来,不分你我,还记得那句:秃驴,放开师太,贫道来也。
张青见王道人走神,问道:“道长和那邓龙熟识?”
“不曾,只是那王矮虎曾经提及,说这和尚会些秘法。”王道人道:“不知你家义兄哪位?能占了二龙山,定是武艺高强的好汉。”
张青面露得色道:“我这结义兄长,江湖上大大的有名,是一个惊天动地的人,原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姓鲁,名达,为因三拳打死了一个镇关西,逃走上五台山,落发为僧。”
王道人听得站起来道:“可是那花和尚鲁智深?”
“正是。”张青正自眉飞色舞,见王道人如此,暗想:我这结义兄弟好大名声,这王道人怕是也仰慕得紧。
王道人缓缓坐下,问道:“你夫妻却是和这花和尚结拜了?”
“那是自然,多亏得我早回来几步,稍晚些便被我这浑家开剥了。”张青见他不信,便从头到尾详细讲述了一遍。
王道人听完,眼角扫过,见两个伙计各在不远处,那孙二娘在里屋,也必定不能睡着。心道:我先记个清楚,他日做了准备,再来找你们秋后算账。放了些碎银子在桌上,抱拳道:“得识你夫妻两位,不胜荣幸,日后必定叨扰,只是答应了那小管营,今晚必到,贫道酒足饭饱,这就告辞。”说完起身出店,张青相送出来,那王道人奔着孟州去了,须臾之间,已然不见。
张青心道:这道人,倒是一身的好功夫。
此时的王伦却愁得头大如斗,和鲁智深在东京外城二人捡了个干净客店歇了,两匹劣马也被伙计牵去后院,伙计也是有些抱怨,这两个人也有些呆,就不晓得换着骑乘?这匹马都被压的垮了架了。
鲁智深禅杖放在客房,二人身上只带宝剑戒刀出了店门,原来杨志在辞行之时,放在两匹马上的包裹里尽是些黄白之物,鲁智深也缠在腰间。
出了客店,鲁智深道:“秀才,那林教头,张教头家洒家都晓得,可去探看?”
“和尚莫急,先去吃些美食美酒可好?”王伦道,二人一路行来,早就不作大师称呼了。
“秀才,不是说救人性命片刻之间么?如何耽搁起来?”鲁智深道:“洒家明白了,秀才定是先去找了你那耳目打探一番,再做道理,如此,同去。”
王伦无可奈何道:“有些晚了,不如小可自去寻他们,和尚先去找家酒店参些禅,不是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么,你多参几回酒肉禅,便可早些证道得了正果。”
“这酒肉禅洒家不是天天在参么?这东京哪还分得早晚,你那耳目怎的联络?”鲁智深道,只见街上华灯初上,却也是万家灯火,店铺林立,商贾往来,游客如织,穿梭其中,果然是那十万里鱼龙变化之乡,四百座军州辐辏之地,当真是世上仅有不夜之城。
王伦无计可施道:“那些耳目,隐没在市井之间,和尚,可有耐心,随我出去查探?”
“洒家耐心不多,快些走走,这东京城洒家也能闭眼走,三街六市,和那林教头也算吃遍了。”鲁智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