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连枝要到了叶北的微信号,收了那副咄咄逼人的热情作风,就像是猎物已经进了她的捕兽夹,即将送进展览馆,有种泰然自若气定神闲之意。
原本僵硬的笑容和浮夸的媚眼,也变成了斗志昂扬笑不露齿的自信之容。
“哎!小北,你是见过我姐姐了?”
叶北坐得端正,不慌不忙将手臂从连枝的腰上抽离出来。
看他得体,礼貌地答道:“见过了,是个很热情的人,和干燥的柴一样,一点就着。”
“我脾气不太好。”苏连枝形容着自己的脾性,“也是一点就着!你不会怕我吧?”
叶北:“不会。”
他离得近了,不光闻出连枝身上肉食系动物的特征,还有汗味,洗发水的薄荷清香,喉舌中吐露出带着电解质功能饮料的气息。
苏连枝兴致勃勃地问:“我姐,她怎么样?是不是超辣?~”
“对,非常性感。”
“你喜欢嘛?”
叶北直言不讳:“很喜欢。”
“敢爱吗?!”连枝震声问。
叶北:“还不够了解。”
“哇哦!小北你的控制欲那么强?”苏连枝惊讶道:“是不是那种!?就是那种!只要是心仪对象的交际圈,每个朋友都要知道,都要认识!每个说过话的人都得搞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叶北和连枝比着大拇指,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酥爽,话题也一直在心理舒适区。
这姐姐对路!
太对路了!
——对比叶北的谨言慎行,苏连枝反倒像个直男。
她拿出手机,凑到叶北身边,“看看,看看呀!我这儿还有好多存货。”
手机上,一张张照片划过去,除了姐姐苏玉树的美照以外,大多是连枝教练在健身房里收集来的美女,身材一个比一个棒.
叶北眯着眼,不自觉地凑到她跟前。
“怎么样?我觉着咱们挺搭的。”连枝两只眼睛里都快冒出小桃心啦,“你很好色,我也很好色!而且……我好的不止男色。”
“正!——”叶北从包袱里掏出一罐茶,“咚”地一声敲在石座上,“喝。”
苏连枝也不客气,拿着忘忧茶开盖痛饮。
“谢谢啦!”
等连枝姐划过百来张美图,手指一颤。
叶北眼前一花,这顿秀色可餐的伙食吃得有点儿撑,但依稀能从手机屏幕下半边,看见新照片的边边角角。
是苏连枝的一张自拍。
连枝尴尬笑着说:“哎……这张暂时不能看。”
能窥见腰肢的马甲线,还有肚脐下的半个【叶】字。
按照连枝的描述来听,若她的手指头再往上划几分,可能本书要404。
“你也是我的相亲对象吧?”叶北适时问出了这个问题。
“见外,太见外了!”连枝轻巧地抽打着叶北的肩,“处朋友的事情呀,女追男不都隔层纸嘛?而且,我看小北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戏剧小说里边食草系男主人公嘛?”
对路!
太对路了!
“我不是什么反社会高智商人格的欲望清奇人士,也不是日式轻小说那类快大结局了后宫成群还算处男的奇葩。如果条件合适,我非常愿意向一个靠谱的姑娘付出爱意享受肉欲,而且忠贞无比。”
叶北双手合十,倒不是什么出家礼,更像是在说“我要开动了!”,提前支会一声,显得自己有礼貌。
苏连枝主动得多,又往叶北额头上亲了一口,就像是在和这可爱的弟弟打着招呼,要把刚才受到的宠爱都加倍奉还!
叶北重新搂上了连枝姐的腰,非常主动。
苏连枝搭上了叶北的肩,很像是老上海金主大爷带着自家歌伎那样,神气活现的。
他俩开始谈心,试着交心,渴望也希望能收下对方的真心。
叶北说:“你姐姐和我说了个故事,挺奇怪的。”
连枝凑到叶北脸颊边上,细细嗅去,像是野兽在嗅猎物的味道,试探猎物的肉质,准备依照本能下嘴。
她往叶北耳边凑去,察觉到叶北稍稍颤了下脖子,知晓了对方的警戒区。
“可爱!——”她笑意更盛,像是发现了情郎的弱点,话锋一转。
“——这个故事还有续集,我来说给你听!”
她搭在叶北肩上的那只手稍稍用力,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些,用另一只手从叶北的包袱里掏出录音机,翻翻找找,拿出了一盒磁带。
她将磁带塞进录音机,敲下播放键。
曲名:《Sex Bomb(性感炸弹)》
歌手:Tom Jones(汤姆?琼斯)
叶北提示道:“我还有廖佳琳版本的……”
“住嘴,好好听!~”连枝认认真真地说:“这一次算黄牌警告,如果你这小浪蹄子还敢打断我,我这人一点就着,着了就炸给你看。”
叶北闭上嘴,点点头。
“玉树和你分开之后……”连枝解开了头上的皮筋,一头黑发落下。
“我们在一九八八年的冬天重逢。”
发尾染着点点白色,浸在水里,她一点都不在意。
“我记得,是在行州的东河,靠近大寨的弄堂边上——
——我在找食吃,你那年十八岁,坐在电线杆下面,在唱歌。”
“唱得是什么?”叶北刚想开口问一句,见眼前的姐姐突然变脸,气得竖起眉毛。
他感觉肩膀一紧,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叫连枝紧紧抱在怀里——唇齿一热。
叶北两眼清明,从这女教练身上感受到怪力,这种力气绝非人类能拥有。
苏连枝的红牌警告,是一次深深拥吻。
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像是从叶北嘴里得到了心理安慰,暴脾气也收了回去。
他们感受着彼此近在咫尺的默契眼神,嗅着对方的鼻息。
连枝托着小北的脸,手指比唇示意噤声,轻轻舔着嘴边晶莹剔透的唾液,意犹未尽的样子。
叶北问:“你喝的饮料什么牌子的……挺棒的。”
“机灵!懂事!对路!”苏连枝狠狠地补上一嘴!
她心满意足,推开情郎。
“你真好吃!好想一次吃个够呀……对了,我说到哪儿了?”
叶北笑着挥了挥手,不敢说话。
“啊……”苏连枝捂着脑袋,像是在为自己的健忘犯难,“哦!你在唱歌,唱的是小城故事,手上捧着个坛子,上边贴着叶爸爸的照片——我见过叶爸爸,也认得出他的样子,那确实就是他的骨灰坛,当时,你手上还拿着笔记本和一份报纸。”
苏连枝想了想,是在回忆笔记本和报纸的内容。
“你揭开了骨灰坛,把父亲的骨灰洒在了东河里。”
“报纸上用红笔圈着一宗杀人案,事情的始末很简单,是一个家庭的惨剧——
——有钱的父亲娶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知青,女知青骗光了父亲的钱,在外偷情被人告发,被父亲杀死之后,尸体分作八份喂给野狗,脑袋和脏器剁碎煮熟了,家中父子俩,吃这些东西,吃了一个星期。”
“儿子发现,平时的餐饮伙食不太对劲,主动举报了父亲——这宗杀人案才水落石出。”
“你的笔记本上,也在讲这宗杀人案,不过是属于小北你自己的版本。”
苏连枝微微眯着眼,搓着那头黑色大波浪长发,口齿清晰,用词精准。
“在笔记本上,有小北的日记。”
“你这么记下——”
“——家里有个澡盆,是个大木桶。”
“爹爹他不在家的时候,后妈就会带男人回来洗澡。”
“他在家的时候,后妈也会经常出门。”
“他其实早就知道后妈变了心,只是他不点破,不说破。”
“直到有一天,在筒子楼边上的公厕里,你和他提起这件事,绘声绘色地讲起澡盆里的故事。”
“他一直都看不起你这个儿子。
——他的教诲你一句不肯听。
——他的狂妄你一直不能忍。
——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就好像除了长得像以外,性格和天敌一样,恨不得咬死对方。
——他又怎么能接受,在你这个儿子面前丢这个人呢?
——找个借口,顺遂心意,恼羞成怒,念头通达。
于是,他动了杀心。”
讲完了故事里的杀人案。
苏连枝绘声绘色地给叶北继续讲着【叶北】的事。
“小北,那一年你十八岁。”
“我凑到你身边,想扯一扯你的裤腿,让你认出我来,因为我饿。”
“你不理我,只顾着唱歌。”
“唱完了小城故事,你开始和我说属于你的故事。”
【水乡侧,小河边。】
【一个少年匍匐在岸堤,黑狐狸在他身边,看着他将父亲的骨灰一点点洒进河流中。】
“你说,你不后悔,因为你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苏连枝用额角轻轻蹭着叶北的脸颊,动作熟捻,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你的身上带着淤伤,指甲里全是泥,瘦得不成人形,荫巷里还有一卷凉席,我困了,想去席子上睡会儿,你却告诉我,这是你把爹爹从刑场上背去火葬场用的,不吉祥,不能睡。”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也不知道你受了多少苦……不过,我在你身上看见了…也学会了坚强。”
“你抱着我取暖,一开始我不喜欢,你太瘦,骨头硌得我疼,可是你怕冷,不肯松手......后来我超喜欢钻进你怀里,舍不得离开!现在你的肉也多啦!超好抱!
——我们熬过了那个冬天,你和我去澡堂子洗澡,一块找吃的,我会帮你踢铁罐头,收废品。我最喜欢的事情,是和你坐在垃圾山上,听你唱歌。
你喜欢和人打架,看见不对的事情就要去矫正,结果在火车站给人擦皮鞋时,有抢客的小工朝你吐口水,你和他打起来了,就在在【定春】的那一天。”
苏连枝突然紧紧抱住了叶北,不想再分开。
“人太多,我们被冲散了,分开了,我在脖子后边,还有身上,留了你的名,生怕把你忘记,直到今天,我才重新见到你。”
“我能开口说话了吗?”叶北和好奇宝宝似的,举起了手。
回答他的是热情拥吻。
苏连枝【吃】完叶北,满面春风。
“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