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底,兵部从浙江、福建沿海各地军卫淘换下来的一批船只全部调来了龙江船厂,欧阳恺果然派人来通知,并附上一份详细的维护改装方案,请朱植审批定夺。
朱植接报大喜过望,带上徐元炳、李子明一行人干脆住进了船厂监管衙署,先将调来的二十艘船只整体查看一遍,发现除了三艘千料沙船有七成新外,其余都只五、六成新,若维护得当再用过七八年不成问题。
去年底在严震直的支持下,欧阳恺当庭上奏整合船厂,标准制式造船,按漕船与海船统一命名定型号的事已获得老朱批准,并十分大方地划拔十万贯经费,调内庭惜薪司少监及以下二十余人加以协助。同时给欧阳恺加钦差之衔,升半级为工部都水司郎中,若办成此事少不得一个左、右侍郎。
因此,欧阳恺现在忙得脚不沾地,每天与惜薪司太监各个船厂来回跑,只在早晚才有时间与朱植打声招呼,而船只维护就交到了龙江提举司。
有了欧阳恺之前呈上来的维护改装方案,朱植审阅之后大体上还算满意,召来一些造船的老工匠细细对照问明前因后果,对方案稍加了一些改动便让他们抓紧维修。
虽说吃水浅的四百料平底战座船、货运沙船不适合深海航行,但在北方海域的适航性还是不错,而且也能走运河,但到了风浪较大的东海海域则要在船头加装梗水木,在船尾加挂太平篮,就是一筐砖石等重物即可,以增强稳定性。同时船舷两侧还要加挂披水板为腰舵,增加机动转向能力。
其次是战船、蜈蚣船、鹰船、网梭船为主,其中蜈蚣船就与端午赛龙舟的那个船差不多,也是海盗们常用的船只。而战船是属于尖底福船类型,二桅二百料战船长六丈余约20米,宽丈余约4米,主桅下有指战舱房和望亭。单桅一百料的战船也有近五丈长约15米,宽不足一丈约2米半,若是再配上一些哨船、快船就更好了,但五十艘不满额,还可以自己收集。
船只定好方案由提举司官吏监督工匠们维修,但左军都督府调来的船匠、水手及一个千户的随船士兵及家属接收后,朱植不但要召见军官,还要了解这年头水师的战法,但到辽东之前,他不打算调整。
一个半月后,船只维修得差不多了,薛整也派人送来辽海总兵裁减的一些运军名册,以及登州卫指挥佥事戚斌、千户刘贞明及以下百户、总旗等十五人、威海卫千户成晏、田渊及以下百户七人,这些名册又要到左军都督府办理手续,由徐元炳代劳。
眼看到二月下旬尼贾亚的使团要南归瓜哇,朱植不得不赶紧作出安排,尼贾亚的船只小分队停泊在南京城外的江心洲,由此一路到长江出海口的苏州府吴淞江所、宝山所,途中要接受官兵多次斟合盘查,若在南京就将兰登及一百围子手塞给他根本藏不住。
最后只能是朱植亲自接见并再三叮嘱,安排兰登随两名百户、四名总旗先一步随郑伯可的人到广东找施进卿调要一百士兵,并在那里等着与尼贾严汇合,避免与官方的人接触,如此小范围操作就安全多了。至于王府围子手少了两名正副百户及四名总旗,让李子明做做手续也就解决了。
兰登出发的前夜,黛文哭成了泪人,她现在没了依靠,还要照顾母亲,彻底沦为了郭钏的女侍卫,也许以后还可以升级一下做王府的内卫总管,但朱植暂时可没空理她。
三月初一,估计辽东海域冰层已经全面解冻,朱植也在这天朔日早朝后辞行离开皇宫,率侯二、李子明等一百围子手到龙江船厂,二十艘船只满载五千船匠水手、一千五百士兵,及一万五千套军服、兵甲、火器,还有老朱额外补给的一沙船粮食即将扬帆起航。
所有随从人员已经登船就位,但朱植还在战座船边的泊位栈桥上,与大张旗鼓仪仗,装模作样率同韩、沈、安、唐等诸王前来送行的朱允文叙话。
“王叔此番一去,之后怕是难得再回京,但逢皇爷爷寿涎可不要忘了遣使祝贺,那时来使住进小侄在宫外府邸即可,不必生份住会同馆,小侄也定会照拂一二。还有王叔在京的皮货生意,小侄也会帮你照看,诸事不必担心。”
此时的朱允文当着一应东宫随从属官的面,看上去像个诚实君子,殷殷惜别的样子若非朱植知道他的作为还真会感动莫名,但竟然提到皮货生意,八成是这小混蛋看上这其中的厚利,想分一杯羹。但什么都不做就想坐地分钱,还把自己这样无本质矛盾的可靠盟友当贼防着,简直愚不可及。
“当年太子长兄还在,小弟便多受其照顾,如今允文子继父位,王叔自当厚报你父子恩情,待之后王叔去信皮货行,给三成份额与东宫补贴日常花用……”
哪知朱植话没说完,朱允文便接口打断,拉着朱植的衣袖,一副谈钱伤感情的样子矫柔造作道:“王叔万万不可,小侄日用皆有内庭支度,不缺花销,怎能要王叔破费,还请打消此念。”
“如此王叔怎过意得去……”朱植口里应付着,目光一扫便发现其后的黄子澄眉头抖动,便知多半是这家伙的主意,看来是该整一下这个给自己挖坑,还想敲诈自己一把的家伙,便顺势改口道:“听说东宫尽是一些科举出身的文臣,少有知兵事者,要不以后王叔替你物色几个知兵可靠的人才如何?”
“人才多多益善,如此小侄多谢王叔!”朱允文一副谦恭下士的态度行礼道。
“时辰不早,王叔要登船出发了,以后辽东边事但有得失,必先知会东宫,太孙务须勤政,王叔就此告辞啦!”朱植早已不耐烦与这家伙瞎几把磨叽,这种谦卑的鬼话说多了,他自己都觉得恶心,找到机会便即甩脱他们。
朱允文亦是再无话可说,便带着年轻的诸王与一帮臣僚在栈桥边行礼恭送,并让旗鼓手、笙乐号角手奏乐鸣放礼炮送行。朱植头也不回地沿舷梯上船,朝栈桥边挥了挥手,一声令下,战座船上也鼓乐齐鸣,号角呜咽,缓缓驶出码头泊位。
随船北上的水师千户名叫陈彦寿,三十来岁,是淅江宁波府观海卫调出来的,带有千户队一半士兵,另一半士兵来自福州镇东卫,带队副千户名叫黄公保,很年轻仅二十三岁,据说多次与倭寇、海盗作战过,很有深海航行和水师作战经验。
操船有现成的船匠和水手,船队指挥当然就交给了他们,战座船被改装后,顶层木楼被去掉换成宽阔的指挥室。船队到江心后开始升帆,朱植与李子明、徐元炳等人皆在室内观看陈彦寿亲自打出旗语指挥调度。
船队的行进阵列,是以两艘二百料战船在前并行开路,两艘三百料蜈蚣船跟进协同,之后是旗舰战座船与三艘千料沙船满载人手和杂货居中排成一线,四艘一百料战船加上八艘鹰船、网梭船两冀护航及押队。
有了海船还走运河那就是大材小用,而且千料沙船差不多将河面占满,这会出现拥堵,所以当天船队顺江南下到扬州府通州城外码头泊船,补充淡水食物,顺便了解下黄海、辽海的季风洋流情况再出海北上。
黄海的三月气温偏低,仍是偏北风和西北风,不过这年天气回暖得早,已开始出现风向换季,偶尔白天早上过后会有偏南风、东南风出现,到傍晚又会转为北风,这样的风向时间短也不稳定,只能走走停停。
因要选择风向行船,途中不够多次靠岸到一些海防卫所补给休整,朱植也一路考察一番沿海军卫煎盐、捕渔和备倭情况,在淮安府东海卫中所顺便花钱买了十艘二百料的福船式尖底半旧渔船。这个带回辽东可以建立几支捕鱼队,渔船撒到海上还可以一定程度上预警敌情。
直到三月初十,船队才到达登州卫,朱植拿出兵部及左军都督府调令,将戚斌、刘贞明、成晏、田渊及三千运军士兵与家属调齐,从辽海总兵驻登州办事处借调十艘铅风海船满载兵员直往广宁大凌河东海堡码头。
到达右屯卫城当晚,朱植在军衙分派了一下任务,带回的粮食及船匠、水手、水师士兵全送去盘山工地,由徐元炳、戚斌带队前往安置,先参与修筑双台子河南岸河堤,到四月就可以修建码头和船厂。
至于军服、武器,调右屯卫的士兵帮忙慢慢转运,而朱植次日仅带着郭钏、黛文及五百围子手轻装简从赶回了广宁,这开春几项工程一开始,马上又要多方面想办法弄粮食了。
而且去年因为战事,从朝鲜借调了十万石粮食,尽管这是辽东都司负责偿还,但节制权在朱植这里,他们自然要通过朱植来想办法,还有龙安卫的设置扩展,粮食的缺口依然会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