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位岁数已经不小的老师的原话来说,无论学生的学习成绩有多么的差,基础又是多么的薄弱,只要这个学生有一颗向学的心,有想学的念头,我们也要为了学生而努力。
帮助他了解那些他想学却不曾学会的知识,若是一遍不会,那就多讲两遍。
说不定有些学生就是没开窍,讲的多了,没准哪一次他自己想明白了之后,从此以后,他就顺畅了。
因为老师们抱着这般美好的愿望,这种从心底之中散发出来的善意同样的也感染了这群学的挺烂的学生。
他们从老师的行为举止当中,感受到了老师对于他们的重视。
其实孩子无非就是这样,感觉到自己受重视了,他们就会发自肺腑的开心。
而一旦开心了,愉悦了的时候,就算是为了老师的这份儿心,他们也会卯足了劲儿的学习的。
沈度不知道旁人是怎么样的。
反正他就是这样的人。
为了弄明白当天补习的知识点,以往做完了作业就算是完成了任务的他,等到回到家中了之后,哪怕阮柔被她爹接走了,家里没人再盯着他复习了,他也会积极主动的翻开课本,将书再多读两遍了。
书读的多了,时间也拖的长了。
上学期还八九点钟就爬上了床,到了现在,沈度能拖到他爸妈收摊回家的时候,才跟着一起熄灯拔蜡。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爹心疼他。
自从他加大了学习的力度与时长了之后,这位从来都是能躲懒就躲懒的男人,竟然主动的将家中的一日三餐都承接了下来。
不但如此,在一天早起盛饭的时候,还笑吟吟的跟沈度来了一句:“大度啊,你爹我辞职了啊!”
呛得毫无准备的沈度,一根儿揉的特别韧的手擀面就从鼻孔眼里蹿了出来。
“咳咳咳咳……我去,吸溜……”
“我说爸,你这是疯了吗?北京热电系统也能倒闭?”
“国家这是对外宣布破产了吗?我觉得不是啊?前一阵不还开了三个代表大会,中国的经济正在腾飞吗?”
“怎么今儿个热电系统里边一位兢兢业业的老职工就宣布破产下岗了?”
这话说得,让沈耀军用锅铲子柄怼了沈度后背一下,还用特别不满意的口气回到:“胡说八道!”
“你爸爸我是自己买断了工龄,提前退休了,懂吗?”
“我那车间主任都快给我跪了!”
“还劝我别冲动呢!”
“但是你爹我真的不想干了,正好拿买断的这几万块钱,退下来,干点自己想干的小买卖。”
“哦对了,大度啊,这东西你拿着,到学校里边去问问人,去找那家里特别有钱的二世祖。”
“就跟苗伟庭和阮柔家那种不差钱的。”
“你问问他们要不要加入到沈氏小饭桌的大家庭。”
“那种人越多,菜的种类越多的那种特别能吃的家庭。”
“若是愿意,每个人就照着阮柔的标准来。”
“一天三顿,还带监督完成作业的那种监护人的特别负责的小饭桌。”
说完,这沈耀军就从自己军大衣的兜里掏出来了一叠的小广告。
每张小广告都有两个手掌大小,上边写着:便民小饭桌,学校旁边的新选择。
底下是字号小一些的家庭地址,最底下却是竖着写了一排的电话号码:010-64XXXXXX,是他们家的座机,无疑了。
而这些电话号码被裁成了一条一条的,若是有对这个感兴趣的家长看到了,只需要将这一条电话从小广告上撕下来,想起来的时候就打个电话,一点都不影响其他人再从同样的位置看到这一条广告。
这种别出心裁的设计,让沈度不得不佩服他爹那无师自通的省钱方式,同理,作为这样的爹的生出来的儿子,也不可能对于赚钱有半分的不好意思。
在沈度看来,去学校里边发个传单,贴个小广告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就如同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是一个道理。
只要是钱,是通过努力清清白白的赚得的,压根就不应该分个高低贵贱。
实用主义占据第一位的沈度,特别自然就将这叠传单给塞到了自己的大衣口袋中。
要说现在的学生,莫名就流行起了一股子复古的热潮。
曾经文/革时期最时髦的军大衣,现如今又重卷而来。
光沈度往学校那边溜达的这一路,他就见着不下三个学生,将这死沉又结实的军大衣像是披着风衣一般的虚浮的搭在肩膀上,大跨步的走动着,力求达到随风摇曳的效果。
这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做法,是沈度最嗤之以鼻的。
沈度自己把军大衣裹的特备的严实,因为是从沈耀军那里继承的旧衣服,依照他现在不满一米七的小身板……穿起来就有些过于肥大了。
于是,他充分的发挥了以后才会点亮的天分,在军大衣的外面,缠绕上了一条特别洋气的腰带。
而这条腰带,正式前一阵京城之中莫名就挂起来的极简风格的样式。
特别不幸的是,这种简约风的腰带的材质……是麻的……
这也造成了此时沈度的这身打扮,像极了在军大衣的外边捆了一条麻绳。
再加上现在天儿那叫一个冷啊,沈度的脖子缩的那叫一个踏实,从这孩子的背影处望过去……
怎么瞧怎么猥琐。
而这么一个猥琐的背影,在即将要走到204中学附近的时候,竟然还开始探头探脑的左顾右盼了起来。
这就不得不引起在周围巡逻,带着红袖箍的居委会大妈的注意了。
若是此时沈度后脑勺上长了眼睛的话,他一定会一眼就认出这位自打他探头探脑之后就跟在他身后的这位大妈到底是谁了。
这正是厂甸居委会分管街道社区安全的马主任。
居委会早起八点开门办公。
她永远是去得最早的那一个。
因着周围又是早市又是学校的,她一定会在执勤的人没来之前,自己先带着袖章与小马扎去几个重点盯防的地方去转转。
这不,多亏她今儿个起的早,这不就瞧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外地务工人员,在她分管的辖区内‘踩点’不是?
“嘿,胆儿肥了啊,敢在厂甸附近下手?”
“不像是那群据守在市场里边的惯犯啊?”
“这是外来的人过来摸情况的?”
“那我可得将他给抓准了,吓怕了,让他以后连门都不敢往这边摸才是!”
想到这里的马主任那是一点都不惧啊,跟着沈度后边五六米的距离,一双眼就死死的盯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嘿?怎么往学校那边走呢?”
“那哪有什么下手的地方?莫非是想要偷家长?”
“不是吧?”
马主任正奇怪呢,就看到前面那个猥琐的小子手下就有了动作。
她那眼袋挂二两的眼珠子噌的一下就亮了,脚底下快速的倒腾了两下,就要往沈度那边蹭去。
谁成想,沈度在怀里掏啊掏啊的,可算是将那一摞宣传单给掏了出来,然后就对着广告页背面的遇水黏胶处呸呸的吐了两口,啪的一下,就打算将一张小广告给贴到了距离学校不足五十米的电线杆子上了。
而在沈度的手马上就要离开他温暖的军大衣包围的时候,突然从后方十分突兀的伸出来一只略有苍老却相当健硕的手,一把就攥住了沈度持续太高的手腕。
“哈哈!抓住你了!你这个小偷!”
在这一声暴呵声中,沈度与从沈度身前擦身而过的学生具都惊恐的转过头去,想要看一下那个声音中所说的小偷到底在什么位置。
“啊?马姨!怎么是你?”
一转头的沈度就跟马主任对视在了一起。
这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具都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惊疑。
而那位被这一声怒吼给误伤了的204中学的路人学生,则是下意识的将自己挂在屁股上的书包给挪在了裆前,瞧了瞧深情对望的这一对奇怪的组合之后,一路小跑的就从这条胡同之中跑了出去。
看得沈度那叫一个无奈啊,只能晃了晃还吊着一只手的胳膊问到:“马大姨,你这是干嘛呢?”
“我这贴个小广告不犯法吧?”
“你瞧这电线杆儿上的小黑板,还不是居委会的人给挂上去的?”
“不就是为了防止我这种有需要的人,乱贴乱画吗?”
“怎么?咱们社区又出了新制度了?上边这是又下来检查卫生了?”
说的马主任嘴角一阵的抽抽,瞧着沈度手中那一叠乱糟糟的小广告追问到:“我说沈度,你这什么时候改干贴广告的活了?”
“还有,你贴就贴吧,干嘛偷偷摸摸的跟个做贼的一样。”
这话说的沈度特别的无奈,他觉得自己走路挺胸抬头,脊梁骨特别的直。
可是架不住他矮啊,套着一件儿一米七八的大个儿的军大衣,可不就显得窝窝囊囊了吗?
大概是沈度的表情太过于一言难尽,这位马主任看清楚沈度这个穿着了之后,那眼里只剩下心疼了。
她就在厂甸干居委会的,还能不清楚这周围的老街坊家中的情况?
沈度他们家不是最困难的,但是家里的条件是绝对称不上好的。
你瞧瞧这给孩子穿的什么,这年头还有谁穿几十年前的衣服的。
不单单穿了压箱底儿的衣服,还给拿根儿麻绳捆捆就凑合了。
这沈家这对父母,是怎么当人爹妈的,实在是太不尽职了。
想到这里马主任那是话都说的软了几分,一下子就变成了和风细雨的画风了。
“咳咳,沈度啊,马大姨这不是认错人了吗?”
“你也是的,大早上的不赶紧去上学,你在这胡同里边磨蹭什么呢?”
“还有,你贴的这是什么啊,底下挂的一绺一绺的……”
说完,马主任就从沈度的手中抽出来一张特制的广告单,在看清楚其中的内容之后,那眼睛里边的心疼都快满溢了。
“你爸这是也下岗了?”
“他就打算在家做饭啊?”
“也是,这年头没钱,自己干啥都不成。”
“你这是替家里跑路子呢?哎呦,可真不容易。”
“你说你一个学生,就是要以学习为主啊。”
“你这样,沈度,你赶紧去上学去,你把这些传单留给我,我这巡逻的时候,就手的就给贴在各个地方的小黑板上。”
“咱们这一片三所中学,俩所小学,我都给你溜达一圈。”
“马大姨帮你爸传单发了,天这么冷,你又穿成这样……”
说到最后,这位热心的马主任索性什么都不说了,那是一把就将沈度手里的传单全给撸下来了,还用空闲的手不停的轰着这位打算再跟她推辞两下的小子。
“你赶紧走!说不用你管就不用你管!”
“你马大姨这点事儿还不是顺手的……快走!快走!”
说完,唯恐沈度再跟她撕扯,自己将传单一叠,塞到肩膀上挎着的袋子里,那是头也不回的率先离开了。
一下子就将沈度给晃在了原地,朝着那远去的背影无奈的伸出了召唤的臂膀:“大姨……”
你好歹给我留两张啊,我在学校里边也发发啊……
只可惜热心的马主任将沈度的哀嚎给当成了不好意思的挽留,她那本就利索的脚步,跑的越发的快了。
独留一个追人无望,耷拉着脑袋向学校里蹭去的沈度,被后赶过来的苗伟庭知晓了这其中的缘由了之后,就为沈度这点小小的烦恼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你这不是瞎操心吗?”
“沈叔叔想要开小食堂?你找我啊?”
“像我这种吃了两年的馆子的人,谁家带不了饭,谁家又能吃得起一千的标准的,我门清啊。”
被苗伟庭这么一提醒,沈度那是立马恍然啊。
对啊,自己这种游离在同学之外的人是两眼一抹黑,但是对于苗伟庭这位曾经的校霸来说,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坐到了座位上的沈度立马就将这个任务交到了苗伟庭的手中,待到晚上放学的时候,却见到苗伟庭的身后又多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鲁丰?常大川?”
他们三个人不是已经闹崩了吗?
但是再瞧瞧那两位被苗伟庭一左一右给夹在臂膀之中的孩子,以及他们脸上可疑的伤口之后,沈度就十分聪明的闭上了嘴巴。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