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明无动于衷。
并没有伸手去拿防护衣。
他的态度很明显，
在等着李俊跟他解释一下。
李俊稍微偏了偏头，
脱下了白大褂。
开始一件一件的穿戴起整套的防护衣。
“唔，这么说吧，这个病栋里大部分病人都是不具备自制能力的，很多病人的世界观已经完全与正常人不同了。”
李俊一面说着，一面绑上了护腰。
“外面的正常世界，正常的人在他们眼中就是妖怪，就是畸形，他们的脑子里有一个自己的“正常”世界，有很多病人都具有暴力倾向。”
听着李俊这么说。
潘明想到了在他小时候，他的学校门口忽然来了个流浪汉。
那个流浪汉，经常一个人在角里念念叨叨。
有时候还会在垃圾堆里，把拾来的树枝舞的呼呼作响，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与某位高人决一死战。
村里的大人们都叫他“大侠”。
“大侠”虽然疯疯癫癫的，但是一直没有过激的行为。
直到一天，村里的几个熊孩子为了做乐而欺负“大侠”。
他们用砖块，树枝砸他。
他们撕掉了“大侠”拾来的一些旧书破本儿。
他们在“大侠”身上撒尿。
几个熊孩子都笑的很欢。
路过的村民也没有人来管。
毕竟那只是个流浪汉，还是个疯子。
然后悲剧发生了。
“大侠”初时很惊慌，很害怕。
熊孩子的行为像是强行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激动的“大侠”捡起砖头，他要毁灭这些自己世界的入侵者。
拿着砖头，他把其中的两个熊孩子都打的头破血流，后来才被赶来的大人制服。
他全程都在奋力搏斗着，抗争着。
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打的是人，像是在打妖魔鬼怪。
或许他的世界里，根本也没有人这个概念吧。
最后“大侠”被村民们打了个半死，又被赶来的警察套上了约束衣带走了。
为什么潘明会想起“大侠”。
大致是他听懂了李俊话中的那句“他们的脑子里有一个自己的“正常”世界”吧。
自从来到进入第三精神病院，潘明就莫名觉得有些压抑。
是直觉？
亦或是对这些“大侠”们的同情。
潘明不知道，他只想挣够阳寿，等有机会他还要回沪市翻案。
然后安安心心陪一陪自己的爸妈。
见李俊穿戴的差不多了，潘明也不再磨蹭，依葫芦画瓢的穿戴了起来。
病院千万个。
安全第一个。
防护不规范。
亲人两行泪。
防护衣很厚实，外面是一层棉服，中间嵌着一层层的纤薄的PE夹层，足以应对一些钝器打击，拳打脚踢，牙咬等攻击。
重点部位，例如胯下、胸腹部、头部、都有额外保护。
二人穿戴完毕，都臃肿了一大圈，行动也迟缓了许多。
李俊打头带着潘明走入了走廊里。
走廊中很安静，完全没有之前想象的，来自那些病患的歇斯底里和嚎叫。
水磨石的地板也很干净，甚至能隐隐看到二人的身形。
每一间病房都有两道门，外面是一道带着纱网的铁门。
铁门带着一个小窗口，而里面则是涂着黄色面漆的木门。
两道并不是紧挨着的，而且有一个缓冲的空间。
途中还经过了几个比较大的开放的房间，这些都是一些功能室。
可以用来对病患进行治疗以及一些保守性的活动。
走廊很长，刘国涛是院里的老病患之一，他来病院的时间，几乎与这栋建造的时间相当，所以病房也在走廊的深处。
几乎是快走到了尽头，两人终于来到了刘国涛的病房。
取出钥匙打开了第一道，二人进入了两道门中间的缓冲空间里。
刘俊将铁门关好，才接着打开了第二道的木门。
“嘎吱~”
“有人来看你了。”
李俊一把推开了房门。
病房有些简陋，但是亮堂得很。
布局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个小的学生书桌。
房间内所有有棱有角的地方，都被包裹上了橡胶垫。
这是为了防止自残。
潘明第一次见到了刘美月的父亲。
他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穿着女中学生裙装，扎着马尾辫，脸上画着紫色的眼影，涂着死亡芭比粉的口红。
不论是从刘国涛得岁数，还是他的性别来说，这一幕看着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而他正坐在小书桌前，斯斯文文的吃着塑料餐盘中的食物。
“异装癖？”潘明没有急着进屋，而是转头向着刘俊问道。
“不，刘国涛得了精神分裂，很严重的精神分裂，他的第二人格几乎完全打败了他的主人格。”刘俊看着刘国涛，解释道。
潘明下意识的走了进去，喊了一声：“刘国涛，刘老师。”
对方无动于衷，仿佛潘明叫的不是他一样。
有了第一道铁门的防护，李俊将木门完全打开，也走了进来，对着刘国涛说道：“刘美月，饭好吃吗？”
“嗯，很好吃呢。”
让潘明诧异的是，李俊喊了刘美月以后，刘国涛竟然应和了。
刘美月附身了？
不对啊。
之前刘美月的怨魂一直在相机里。
当自己派送成功以后，她才得到了解脱。
“哎，你看到了吧，他的第二人格就是刘美月。
当初他女儿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过度思念之下，他就产生了一个以刘美月为原型的第二人格，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就是刘美月。”
李俊摊了摊手，说完直接走到了门口。
他把现场交给了潘明。
“刘…刘美月。”虽然很奇怪，但是为了能和他沟通，潘明也只得喊他刘美月了。
“咦？大哥哥你是谁呀？”刘国涛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抬起头看向潘明。
潘明咽下了一口唾沫，压制住了那种突然升起反胃感。
“杀害你的凶手周海生，被警方抓到了，他已经死了，在警方围捕时坠楼死的。”
潘明话一出口。
李俊和刘国涛得神色都变了。
“你疯了吗？这样他第二人格会崩溃的！！”李俊严厉的对着潘明吼道。
而刘国涛的状态更是异常。
他看起来很害怕，非常的害怕。
害怕到嘴里的饭都来不及咀嚼，就直接含在了嘴里。
他浑身颤抖着，含着饭的嘴似乎嘀嘀咕咕的在念叨着什么。
潘明直接无视了李俊。
他小心的将耳朵朝刘国涛那里凑了过去，终于听清了他念叨的话。
“周哥不要，不要杀我，周哥求你了。”
“疼，下面好疼啊周哥，求求你，放过我好吗？”
不对劲啊。
周哥？
看样子，在很久之前，他的第二人格也就是刘美月为原型的那个人格就知道了周海生是凶手。
作为一个衍生人格，是并不存在真人的原型记忆的，目睹凶手行凶更是刘美月最后的记忆，可是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潘明开始试探着，对着刘国涛说道：“周哥已经死了”
谁知刘国涛变得更加惊恐。
“死了？死了！”
“没有，没有！他来了！”
“他就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