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小筑的占地面积很大,导致陈冲就算知道103栋的方向,也走了很久才找到具体位置。
这是一栋独栋别墅,有三层楼高,带私人花园。
陈冲站在花园门口,门口右上角有个监控正对自己。
类似这样的高档别墅小区,每家每户基本都装有监控,并不奇怪。当然了,这不是代表小区的安全不好,它更多的作用是起到一个心里震慑作用。
不过,令人无语的是,这乔教练的别墅也未免装了太多监控吧?
门口有一个,花园有两个,除此之外,别墅的楼顶、侧面,估计就连看不见的后花园也有!
“他的家里藏了金山银山吗?有必要这么夸张?”陈冲撇了撇嘴,暗道有钱人的想法果然不同寻常。
叮咚。
按响门铃,里面无人响应,倒是头上的监控镜头缩了缩,估计主人家正在查看是谁在门外。
“找哪位?”门铃下方挂着一个塑料盒子,其内有女人的声音响起。
虽然声音略带电音,但还是能够分辨说话者的年纪不小,应该属于中年。
陈冲猜测可能是保姆,于是按下塑料盒上的‘通话’按钮回道,“你好,我找乔教练。”
“找他有什么事?”
“我是一名私家侦探,想找乔教练了解一下关于罗茜的事情。”这是来之前就想好的说辞,陈冲面不改色的回道。
话音落下,另一头却迟迟没有说话,过了将近半分钟后,女人的声音才继续传来,“不好意思,他现在不想再谈当年的事情,所以请回吧。”
“我只想问几个简单的问题,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陈冲大老远的过来,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
“抱歉,请回吧。”对方的语气毋庸置疑。
“我..”
“如果你再不走的话,我就通知保安了。”还不待陈冲继续说话,对方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气氛顿时陷入安静。
陈冲眼神虚眯,对方越是如此,便越给人一种刻意回避的感觉,难道乔教练就不想知道自己具体想询问什么事情?那可是他最满意的学生啊!
说不通,完全说不通!
陈冲走出两步又转身折返回来,继续摁下通话按钮,低声说道:“如果..罗茜不是意外死亡呢?”
这句话说出口有些冒险,万一乔教练就是两个黑影之一,那很可能令自己身陷险境。
但,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滋滋..
另一头传来细微的电流杂音,仿佛那个女人按着按钮却迟迟没有出声。
咔嚓。
“进来吧。”
突然,门上的门锁自动弹开,一道略显疲惫的男人声音从喇叭里传来。
陈冲小心推花园的门,一眼便瞧见里面的具体布置。有假山,有水池,两侧的草坪上掉落着许多枯叶,一副无人打理的模样。
别墅的大门口亮着门廊灯,为进入花园的人指引方向。
他迈入其中,反手关门时起了个心眼,没锁,免得稍后发生意外状况跑不出去,成了瓮中之鳖。
喵。
右侧的黑暗中响起一声猫叫,猝不及防之下,陈冲倒是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只见一只猫站在草坪上警惕的注视着自己,一动不动。
“黑猫?”借着淡淡的月光,陈冲能看清猫的毛色,与自己那只外强中干的大懒猫不同的是,这只黑猫的眼神除了警惕之外,看不见多少超常的灵性,应该属于普通的黑猫,而非极其稀有并能震慑阴邪的玄猫。
之所以这般肯定,主要是因为玄猫的毛色并非纯黑,而是黑中透褐,就像披了一层薄薄的金莎。
喵。
似是知道陈冲不好惹,黑猫叫了一声之后,迅速跑走了。
越是靠近别墅,陈冲心里越是凝重,只见别墅的大门两侧摆着两座阔口獠牙的铜狮,门上正中央挂着一面八卦镜,两侧本该贴春联的地方也换成了类似道符一样的东西,更诡异的是,整扇门的颜色呈暗红,透着压抑的味道。
除此之外,旁边水池里的水浑浊不堪,水面飘着一条鱼鳞掉落,鱼肚发胀,死掉的锦鲤,臭气难闻。
咔。
大门打开一半,露出门后眼眶发黑的中年妇人。她的头发很乱,整个人透着深深的疲惫。
陈冲本以为她是别墅的保姆,可当看见后者手腕上戴着的珍贵手串与脖子上挂着的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玉牌时,否定了这一猜测。
保姆,可不会带着这种名贵的物件工作。
“最近保姆不在,所以花园无人打理,见笑了。”中年妇人强行挤出一抹礼貌性的微笑,做出请进的手势。
“哪里哪里。”陈冲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心想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即便没有保姆,也不能任由死鱼浮在水面不管吧?
进入别墅时,陈冲不着痕迹的碰了一下暗红色大门,心头一惊,整扇门分明就是镀了一层朱砂!
朱砂、黑猫、铜狮、道符、八卦镜,各种驱凶辟邪的东西未免太多了一些吧?他想。
走出玄关,一位两鬓斑白、神色憔悴的中年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显然就是乔教练。
他的身材已经走样,明明才五十岁左右,却透着迟暮之色,仿佛几天几夜没有睡觉,眼袋很重。
哐当。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陈冲回头一瞧,只见那位中年妇人在关门之后偷偷朝猫眼里看了几眼才转身走来,然后在楼梯口说了句‘你们聊’,便神色慌张的上去了。
“过来坐吧。”乔教练指了指另一边的沙发,当陈冲坐上去后,将茶几上的一杯热茶推了过去。
“谢谢。”
陈冲将茶杯捧在手中没有去喝,各种怪异的现象令他在心里提起了十二分精神,警惕着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以前有很多人来找我,学生、记者、体育界人士,甚至还有所谓的罗茜粉丝等等,他们问得最多的就是罗茜的死亡经过。”乔教练率先开口,“而你,则是第一个提出罗茜不是死于意外的人。”
“我也只是猜测。”陈冲耸了耸肩膀,模凌两可的说道。在没探明对方虚实的情况下,任何肯定的回答只会增加自己的危险系数。
“猜测也不容易啊。”乔教练苦笑两声,“那么,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呢?”
“我只是好奇,一个那么会游泳的人真的会因为小腿抽筋而死在泳池里吗?”陈冲死死盯着前者,似乎想看见某种细微的变化,比如闪烁的眼神,紧张的神色等等。
然而,什么都没有。
“是啊,都已经是拿奖牌的人了,怎么会这样死去呢..”乔教练自言自语的重复一句,脸上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如果换作是我,光靠两只手也能挣扎到岸边的啊。”
陈冲瞳孔微缩。听对方的口气,似乎也不怎么相信罗茜属于意外死亡。唯一不确定的是,他的这种观点是源自直觉还是出于其他原因,比如他当时就在现场?
“你试过?”他反问一句。
“没有。”乔教练摇头,涣散的眼神有那么片刻凝聚,“可她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很清楚她的实力以及体力极限!抽筋这种事对常人来说或许可怕,但对她而言,并非无法抗拒,何况游泳池能大到哪里去?她总不可能发现抽筋之后往反方向而去吧?”
陈冲听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虽然参杂了个人的偏执,但的确没有说错。
试想一下,罗茜当时慌忙下水必然不会游得太远,而发现小腿抽筋之后肯定会选择最近的路线靠岸,所以才有了被人踩入水中的那一幕。
“既然你这么确定,为什么没有提出质疑?”
“我提过!”乔教练一拳砸在茶几上,情绪终于有了变化,“可有什么用?没有伤痕、没有下毒、更没有任何可疑之物,所有调查结果都说明罗茜属于意外溺亡!”
气氛有些凝滞,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你还记得当时那个陪练吗?”许久之后,陈冲继续开口,但语气却柔和了许多。
从之前简单的对话来看,眼前这位两鬓斑白的老教练的确和张唯唯所说不差,完全把罗茜当成心血在培养,实在让人无法和‘杀人凶手’这个词联系到一起。
“陪练..”乔教练蹙着眉头想了想,“记不得了,都过去五年多了。”
陈冲叹了口气,坦白讲,要不是自己看过幻象,也很难相信这是一起人为造成的死亡事件。
‘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住口,你那点心思我还能不清楚..如果不是你对她动手动脚,能把她逼得跳水吗..’
‘我怎么知道她会在水里抽筋..’
‘那你知道她当时有多害怕吗?人一旦紧张,身体也会紧张痉挛..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那现在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
‘她好像还有气..’
…
陈冲回想着那次在幻象中听到的对话,虽然两人的语调与音色没有任何特点,就像机器人一样,但从前后顺序分析,则能够知道逼罗茜跳水和踩罗茜入水的并非同一人。也就是说,明明是前面一个人犯了错,却是后面一个人下了死手。
那么这两个人的关系就太值得深思了。
“小伙子,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认为罗茜不是意外死亡,但那又如何呢?你知道真相吗?”乔教练冷笑一声。
“那么你呢?”陈冲反问,“你不是也一样不相信她是死于意外吗?你的依据呢?仅仅相信她能克服抽筋?这未免太牵强了吧。”
“我..”乔教练语窒,旋即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楼上的方向,喃喃说道:“有些事,本就无迹可寻。”
陈冲皱眉,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正想询问其他事情时,一道极其尖锐的叫声猛的从楼上传来,接着便是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的响起。
“老乔,快来帮忙!”中年妇人在楼上大喊大叫。
乔教练面色大变,起身的时候撞翻了茶杯,茶水洒了一地。可他毫无所觉,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
陈冲从进门的那一刻便觉得别墅太过古怪,加上乔氏夫妇不正常的精神状态,当即好奇心作怪,也跟了过去。
刚到二楼,便看见乔氏夫妇将一名穿着睡裙的女孩按在地上,妇女的力量偏小,双手抱住女孩躺在地上,而乔教练则拼命的按住女孩儿的双腿,不让其肆意蹬踏。
从表面上看,夫妇俩的力量绝对可以制服女孩儿,但诡异的是,这女孩儿的力量奇大,好几次都能挣脱乔教练的双手,一脚接着一脚的蹬在老教练的胸口,令后者气血上涌,呼吸不稳。
“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我的女儿呀!”中年妇女死死抱着女孩儿,泣不成声,散落的头发被泪水打湿,模样极为狼狈。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徒弟死了,女儿也疯了!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乔教练声泪俱下,悲恸不止。被踢开后,又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任由女孩儿的双手拍打着头部,连眼镜都打碎了。
“哈..哈..”
女孩儿面容扭曲,张开嘴却是发出异常低沉的嘶吼,看上去就像癫痫发作一样。
陈冲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想冲上去帮。若任由女孩儿这样拍打下去,怕是要将老教练活活打死!
“哈..”
恰在此时,女孩儿胡乱挣扎间一头撞到了妇人的鼻子,后者鼻间流血,痛得浑身颤抖。这还不算完,挣脱妇人后,女孩儿上半身的力量得到释放,双手抓住乔教练的肩膀一掀,便将其彻底掀翻在地。
紧接着,她直奔陈冲而来!
“小伙子,请你拦住我女儿,别让她跑出去。”妇女捂着流血的鼻子,不顾疼痛的恳求道。
陈冲此时根本没注意对方的声音,双眼死死盯着跑来的女孩儿,不,用‘跑’来形用并不准确,因为她是四肢着地,像极了爬行动物!
更诡异的是,女孩儿的状态虽然疯癫,但眼神与嘴角却透着阴冷的味道。
“这TM哪是什么癫痫发作,分明就是鬼上身!”陈冲在心里嘀咕一句。
难怪别墅内到处是驱邪避凶的布置,显然是用来镇压女孩儿身上的脏东西所用。但可惜的是,这些东西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哈..”
‘女孩儿’嘶吼一声,猛的扑向陈冲,十指张开,露出变了色的指甲,鬼气森森。
见状,陈冲不仅不躲,反而是在乔氏夫妇惊愕的眼神中,双膝下沉,从下往上单手勒住女孩儿的脖子,然后借力使力,顺势来了一击背摔。
咚。
两人重重砸在地面,发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陈冲用另一只手摁住仰倒在地的女孩儿侧脸,将头埋在她的耳畔,嘀嘀咕咕说了起来。
乔氏夫妇显然没有听清陈冲在说什么,因为后者的声音之小,听着就像在念某这咒语一样!
再然后,他们愕然见到陈冲从地上爬起后,毫无顾忌的坐在女孩儿肚子上,反手就是一记耳光扇在女孩儿侧脸,口中大喝一句,“滚蛋!”
乔氏夫妇一脸发懵的看着那个欺负自己女儿的青年,想要冲上去拼命,又理智的选择安静,因为他们发现女儿的双手无力的滑落在地,疯狂的眼神正一点点恢复清明。
…
侨艺显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当她清醒过来后,第一反应是呼吸难受,腹部像是压了什么东西,然后才看见一个陌生的青年极其警惕的俯视着自己,惊慌与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导致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妈妈,爸爸!”
“我的宝贝女儿。”正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当乔氏夫妇听见女儿的声音后,整颗心都融化了。二人相互搀扶,赶紧跑上前去。
“小..小伙子,能..能不能请你从我女儿身上起来..”乔教练客气的说道。
自从女儿出现变化后,他找过太多所谓的‘高人’过来作法,但效果大都不尽人意。那些人要么是提议买些古里古怪的物件,要么就是神神叨叨的念一大堆听不懂的咒语,但都没有什么效果。
反倒是这个陌生的小伙子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心头顽疾,尽管..动作有些粗暴。
陈冲嘴角抽搐,总感觉这句话听着有些歧义,当下也不墨迹,快速站了起来。
“妈妈。”女孩儿的年纪二十出头,见到妇人后,直接扑在后者怀里,大哭不止,“我又做恶梦了..哇哇..”
“没事了没事了。”妇人轻抚女孩儿后背,尽管自己鼻子附近全是鼻血,但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起来,连眼角的皱纹都平滑了不少。。
她回头朝着乔教练眨了眨眼睛,示意女儿衣衫不整,不方便有外人在场。
乔教练不着痕迹的挡在母女身前,还未说话,便看见陈冲自顾自的下楼去了。
这种事情,陈冲很有自知之明。
……
回到一楼,陈冲还没来得及坐下缓口气,裤兜里突然传出灼痛的感觉。
慌慌张张将兜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原来是那张神秘的信纸燃起了火星。
他神色惊讶,赶紧趁着火星还未扩散之际,将信封打开,只见信纸上的红点与黑点竟然重合在了一起!
黑点是地图自带的,而红点则是在获得信封后,以他的一滴血所形成,代表他所处的位置。
“原来自己误打误撞竟然来到了地图所标记的地方。”陈冲面色古怪,原以为神秘信封是某种藏宝图,结果却是藏的一名被鬼上身的女孩儿,“看来所有的奖励也不一定是好东西啊。”
信纸上的火星越来越多,随后‘轰’的一声,直接燃烧起来,眨眼就烧成了虚无,连灰迹都没留下丝毫。
这一幕恰好被赶来的乔教练看个正着,暗道青年果然来历不凡,绝对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那种‘隐世大仙’!
“快,快请坐。”他热情的握住陈冲的手,激动地就差弯腰拜服。
陈冲大概也能猜出对方心头所想,有心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说起,毕竟这一幕对普通人的冲击实在有些巨大。
因此,想来想去,他只能干咳一声,故作深沉的说道:“今天的事,希望你保密。”
“明白明白!”乔教练拍着胸脯,然后小声问道,“你刚才念的咒语..已经彻底将..将脏东西赶走了吗..”
陈冲叹了口气,这个时代,或许也只有老一辈才对鬼邪一说深信不疑吧。
不过话说回来,对方提及的咒语,这个..就当是咒语吧。
“不会再出现了。”陈冲心里好笑,之前凑到女孩儿身边说的哪是什么咒语,分明..分明就是‘你要是再不敢纠缠这一家人,我就让镜鬼去重叠世界找你聊聊’。
“你女儿这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岔开话题,主要是乔教练额头和脸颊到处是血痕,但偏偏又带着真挚的笑容,看着有些膈应。
“大概两年前吧。那次带着她们母女回老家扫墓,结果回来就这样了。最开始也就两三个月发作一次,后来就越来越频繁。”说起正事,乔教练苦笑起来,“你看看,家里都被她折腾得不成样子了。”
“有带回什么东西吗?”陈冲喝了一口还未凉透的茶水。
“有,闺女喜欢石头,当时在河边捡了很多漂亮的鹅卵石。”乔教练微微皱眉,旋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把那些鹅卵石扔掉。”
“不用,扔出去万一被其他人捡到也是麻烦事。”陈冲摆了摆手,“一会儿给我吧。”
他现在对鬼也有一定的认知,就像会切菜的无面男,会控制开关的鬼学生,而今天碰到的这个鬼居然可以控制大活人,这倒是新奇。若是以后使用得当,保不准还会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再说了,家里有黑猫、有镜鬼还有个总想诱惑自己的冰尸,保准将其治得服服帖帖的。
“对了,你为什么会关心罗茜的事情呢?难不成..”乔教练客气的给陈冲倒入热水,眼神再次露出哀伤之色。
对于前者的各种误会,陈冲也变得有些麻木了,当下懒得解释,轻轻点头,“也许和脏东西有关,也许和人有关,总之,你好好回忆一下,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
“好!”
相隔数年之后,乔教练终于鼓起勇气,仔细搜索记忆中的片段。
(未完待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