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如电马如风,百捷长轻是掌中。自指燕山最高石,不知谁为勒殊功。”
李恪北伐,所立之功,乃自贞观四年,李靖灭突厥后历年之最,而大唐喜功尚武,如此大功,长安内外,朝野上下自然视之更重。
长安城中,天街。
天街串联长安南北,分割东西,南接明德门,北连朱雀门,乃城中要道,往日便是人流聚集的所在。
天街本就人流如织,再加之楚王府为李恪凯旋之事刻意造势,楚王凯旋之事长安城早已内外皆知。
相较于三皇子李恪,长安城中的百姓对他的熟悉要比其他皇子,甚至是太子李承乾来得要多地多地多,李恪大军凯旋,任侠尚武的关中百姓又怎会错过。
就在今日,就在李恪大军凯旋之日,长安城中的百姓也都早早得到了消息,三五成群地约好了,齐齐挤在了天街两旁,要目睹楚王李恪和凯旋大军的风采。
长安城南,明德门内,李恪跨坐于神骏定北之上,自南向北,缓缓而来,而在李恪的身旁,李绩和苏定方分列左右,席君买、薛仁贵还有王玄策等楚王府和并州大都督府一众紧随其后。
长孙冲既是长孙无忌之子,长孙家嫡长,也是并州大都督府录事参军事,长孙冲的位置也极是靠前的,与王玄策同列,就紧随李恪的身后。
长孙冲出自名门,祖父长孙晟乃前隋镇北名将,其父长孙无忌更是开国元宿,第一功臣,长孙冲自少年时便听多了关于父辈开国时的辉赫传闻,叫天下侧目,而他自己却不曾一见。
而且长孙冲更因是长孙家的嫡长,被拿来同各家子弟对比,朝中上下,包括李世民在内都对他的寄望甚重,只是以往长孙冲一直居于长安,无甚建功之机,一直到了三年前,长孙冲随李恪北上并州,才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曾今的长孙冲虽然顶着世家名门,朝中勋贵的名头,但却功勋压身,不为世人所重,终于时至如今,三载之后,现在的长孙冲也站在了天下人的眼中,如其父辈、祖父辈那般为天下人所瞩目了。
“大都督可还记得当年在云州城下的那半首诗?”长孙冲策马随李恪之后,看着天街两边抛花高呼的长安百姓,笑着对李恪问道。
贞观八年,李恪北上平定大度设时,曾过路云州,彼时李恪看着云中落日,残阳如血,曾感叹一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叫长孙冲觉之惊艳,铭记至今。
那时长孙冲曾请李恪补全此诗,不过李恪却以薛延陀尚在,北敌未破为由,未曾将此诗留全,叫长孙冲意犹未尽,而如今北伐大捷,夸马长安,正是人生得意之时,长孙冲又想起了此事,再次提起。
李恪回过头去,看着长孙冲,笑道:“想不到三载前的事了,子敬竟还记得如此清楚。”
长孙冲道:“大都督之诗难得地很,若是就此错过了,岂不可惜?”
一旁的王玄策闻言也道:“子敬所言极是,此情此景,正该赋全此诗,以映此时。”
李恪武名虽重,但文道师从大名士岑文本,才名也颇重,众人皆知,众人听得长孙冲和王玄策的话,也纷纷起哄应和。
“哈哈,既是盛情难却,那本王便不客气了。”李恪也不是羞怯的性子,见得众人起哄,一口应了下来。
其实李恪胸中早有腹稿,不过稍作停顿后,李恪便缓缓开口道:“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云关逢候骑,都督在燕然。”
李恪口中的这首诗,本就是照抄的王维,王维诗画双绝,冠绝盛唐,他的诗作自是上佳,李恪之言才落,周边众人顿时一片寂静,沉浸于方才的诗作当中。
片刻之后,长孙冲才抚掌笑道:“大都督此诗,另辟蹊径,借报捷将士之口娓娓道出北伐盛况,着实巧妙。此战此诗,俱是绝佳,更胜先贤,若待臣录之于秘书省,可传青史。”
李恪当这文抄公也不是一两日了,脸皮还是练得不薄的,李恪听着长孙冲的夸赞,脸上也不见丝毫羞红,只是拱了拱手笑道:“子敬谬赞了,本王不过随口一说罢了,怎比先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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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凯旋,李世民为人父,自然不便出迎,而太子李承乾也有不适,故而在今日告了病,在朱雀门外领头迎候凯旋大军的乃是宰辅尚书右仆射房玄龄和本,并司空兼兵部尚书长孙无忌,这般阵仗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长孙无忌虽然年纪渐大了些,但耳目尚算聪颖,就在李恪率领凯旋大军出现在他百步开外的时候,长孙无忌已经看见了远处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李恪,当然也看到了自己的爱子长孙冲。
长孙家诸子,唯长孙冲一人成器,李恪上报战功的捷报中也不缺了长孙冲的功劳,今日长孙冲自也是立下大功,长孙无忌本该欣喜,可就当长孙无忌看到迎面而来的长孙冲时,眉头却不禁意间皱了起来。
李恪凯旋固然于长孙无忌不利,但长孙无忌也不是方才知晓,早有准备的长孙无忌断不至人前皱眉,长孙无忌之所以皱眉是因为眼前的一幕。
长孙家是长孙皇后的娘家,长孙冲也是长孙皇后的外甥,依理而言,夺嫡之争,长孙冲自然是要站在长孙皇后所出的太子李承乾一边,可看眼前的架势,长孙冲和李恪哪里有半分仇敌该有的疏远模样,他们走的实在是太近了。
长孙冲和楚王府门下有说有笑,一路北来,若是不知情的人,只怕就把长孙冲看做了他楚王府门下,李恪心腹了。
不过说来也是,自打长孙冲在并州大都督府为官的三载以来,长孙冲和楚王府人朝夕相处,自然倍加亲近,而且李恪的楚王府门下无论文武,俱是当时翘楚,一时之选,远非长孙冲以往相交的那些靠着祖荫谋出身的勋贵子弟可比,自然就相交甚密了。
此处不乏李承乾的门人,今日长孙冲这般模样,日后势必传入李承乾的耳中,若李承乾是个大度之人倒也罢了,可李承乾偏偏阴鸷刻薄地厉害,这些东西一旦传进李承乾的耳中,李承乾又会作何感想?
长孙无忌想着这些,后背都是一阵寒意,心中也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务必要叫长孙冲改弦更张,同李恪和楚王府重新疏远开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