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禄东赞和李恪把臂言欢后,李恪亲自出面将他送出了东宫,就在禄东赞出了东宫大门后,他的脑袋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
搬了一箱珠宝,从巳时等到午时,等了大半个上午,喝了一肚子的水,到了饭点了,饥肠辘辘的禄东赞连顿东宫的午膳也没有混上,而且李恪显然也没有款待他的意思。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李恪亲自出面拉拢禄东赞,并且授以太子家令这样的心腹之位,禄东赞给李恪回绝了,他自己也不便再留在东宫,在李恪面前晃悠了。
禄东赞站在东宫门外,抬头看着头顶上晒地眼睛发花的艳阳,一阵恍惚,一时间都忘了自己为何会在此处了。
“东赞大人,大唐太子的意思如何?”禄东赞一出东宫的门,桑布扎便连忙迎了上去,急切地对禄东赞问道。
禄东赞叹了口气,摇头道:“大唐太子做事如天马行空,更无章法,他的意思实在叫人琢磨不透啊。”
禄东赞也是谨慎之人,自然不会把李恪拉拢他,欲拜他为太子家令的事情告诉桑布扎,以免平白生事,传到了松赞干布的耳中也是麻烦。
桑布扎看着禄东赞双手空空如也地回来,于是接着道:“太子受了咱们的礼,想来也不会再同我们为难吧。”
大唐是礼仪之邦,最重礼节,禄东赞携重礼上门拜访,李恪既然受下了礼,便该讲规矩,不再同他们为难才是。
常理确是如此,可禄东赞回想着方才李恪的态度,却又不是很有底气,李恪收礼收地确实干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但李恪收了吐蕃的礼后反手便挖了吐蕃的墙角,要把吐蕃使节禄东赞收入东宫门下,这样不像礼仪之邦干的事情啊,禄东赞对李恪其人也不是很有信心了。
禄东赞虽然是吐蕃人,但对中原化却倾慕万分,他生于吐蕃权贵之家,自幼便借着家族便利得了许多华夏典籍,对论语、孙子兵法、孟子等百家著作更是如数家珍,故而禄东赞对此次长安之行原是满怀期待的。
昨日禄东赞先见了礼部侍郎长孙冲,长孙冲待人宽和,敦儒有礼,确是禄东赞所想中的唐人模样,但自打之后见了李恪后,禄东赞惊奇地发现,大唐的月亮似乎也没有比吐蕃更圆。
禄东赞道:“咱们送的礼太子是收下了,但太子其人着实是有些倨傲,恐怕未必把我们看在眼中,我们想要借助他来向唐廷使力,恐怕是不行了。”
桑布扎闻言,担忧道:“太子乃大唐储君,尚且如此,那赞普交代的和亲之事又该如何?”
其实此次桑布扎和禄东赞来大唐,朝贡只是其次,他们还带着一个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和亲。
前些年吐蕃曾向大唐和亲,求娶公主,但却被李世民给回绝了,此后还因此掀起了松洲之战,松洲之战虽然最后以吐蕃撤兵而结束,但吐蕃和松赞干布求娶公主的心却没有死,此番禄东赞为使,便是为了再次向大唐求娶公主。
禄东赞想了想,对桑布扎道:“李恪只是太子,不是皇帝,他的意思未必就是皇帝的意思,我们不必太过在意李恪的话,还是待明日见了唐皇再说。”
禄东赞自东宫偏殿离去,走后,太子妃武媚娘从偏殿的里屋缓缓走了出来。
“原来这个就是吐蕃人,除了稍黑些,倒是和我们唐人长地一般无二,也没有太多新奇。”武媚娘出来便对李恪道。
李恪道:“吐蕃人本就是西羌人迁徙而来,除了习性与咱们唐人不同,别无其他。”
原来武媚娘此前从未见过吐蕃人的模样,觉着好奇,故而在李恪接见禄东赞的时候便躲在偏殿观望,待禄东赞走后这才出来。
李恪对武媚娘问道:“你也在殿内看了许久了,方才的事情,媚娘怎么看?”
武媚娘玩笑道:“别的媚娘不知,但只看他们送的礼,便是对三郎的喜好不甚了解了,他们有事求于三郎,便该早下些功课,送美人岂不比送财货来地好?”
李恪笑着回道:“他们万里来此,风尘仆仆,哪里带来的美人,更何况天下谁人不知太子妃媚娘天生绝色,本宫又不喜旁人,谁还敢往东宫塞人?”
大唐宗室子弟,无论是亲王还是郡王,凡是成年的诸王无一不是妻妾成群的,唯只有李恪一人,虽有风流之名在外,实则却自律地厉害,除了自幼便跟随李恪的丹儿,武媚娘和李恪成婚至今李恪都不曾纳过一个外人。
武媚娘听着李恪的话,脸上笑意更重了,这才对李恪道:“三郎方才所为做得极好,吐蕃狼子野心,既能侵我大唐一次,便能侵第二次,未免日后麻烦,留有口舌,三郎不与他们深交是对的。”
李恪道:“媚娘所言正是我所想,吐蕃虎踞西南,吞并高原各国,待他羽翼稍丰后与我大唐早晚必有一战,确是不宜与他们深交。”
武媚娘闻言,指着殿中的一箱子珍宝,不解地对李恪道:“三郎既有意疏远吐蕃使臣,为何又要收下他们的东西?”
李恪走到箱子的旁边,蹲下身子缓缓打开了身前的木箱,果然,入眼的便是满箱的象牙雕器,金玉珠宝,乍一看也晃眼地很。这些东西若是给其他人,自然是欣喜若狂的,可李恪和武媚娘见多了世间珍宝,这些东西落在他们的眼中也就平平无奇了。
李恪指着这箱珠宝,对武媚娘问道:“你说我若是把这箱珠宝上缴给父皇,父皇会怎么看吐蕃,怎么看禄东赞?”
武媚娘闻言,哪还不知道禄东赞的意思,李恪这是要禄东赞在李世民面前难堪了。
武媚娘笑道:“方才三郎还想着要征召禄东赞入东宫效力,现在转了身就翻脸不认了吗?”
李恪道:“他已拒了我,又不能为我所用,我又何需在多去顾及他。”
武媚娘好奇地问道:“方才三郎以征辟禄东赞入东宫为官之事堵他的嘴,难道就不怕他当真一口应下吗?太子家令这般要职,哪能轻易许于一个不知深浅的番邦人。”
武媚娘所言自然在理,太子家令干系重大,若用一个番邦人总觉着有些不妥,但李恪听着武媚娘的话,却摇了摇头。
李恪道:“我说的征辟他是真的,禄东赞之才,冠绝吐蕃,就是中原也罕有能比的,他若是真心为我所用,我何惜一个太子家令,就是将来拜相也无不可。”
李恪识人向来精准,但武媚娘没想到李恪对禄东赞的评论竟如此的高,武媚娘惊讶道:“难不成在三郎眼中,禄东赞竟能比肩房、杜二相吗?”
其实禄东赞此人武双绝,吐蕃立国开业,无论是安定朝堂还是南征北战,都多赖禄东赞之功,没有禄东赞就不会有日后能与大唐争锋的吐蕃。
房、杜二相虽是天下名臣,但在李恪看来,禄东赞于吐蕃之功,绝非房、杜中一人可比,应该是房杜加上李靖,再加上长孙无忌才是,但这些东西李恪自不会和武媚娘细说。
李恪只是笑了笑,回道:“也许吧。”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