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万丈光芒,未能阻挡黑暗的过去被撕裂,露出不堪入目的黑霾。
上午,八点半,警局外的车流多了起来,繁杂声也多了。
三条人影,鱼一样滑出解剖室,片刻消失在丰越视线中。
一直没太说话的韩成君拉回思绪,拼命想从过去找到一些值得注意的、值得撕开已经尘封的记忆,重新审理。
一桩案件,若已经结案,想要重新审理将要推翻当时所有经办警察、法医、痕检的报告。
丰越给韩成君介绍96年的案子,彼时韩成君还没有到G市公安局报道。那时候他在邻市较偏的派出所三岔河派出所实习,女朋友就是当地一个女孩,现任局长夫人与她是当时初中同学。
当年,韩成君就与罗梦娜认识。所以,丰越初到G市就已经将他与罗梦娜首先放入网中,不能放过任何一条可能的线索,哪怕它细如发丝微不足道!这是教授跟丰越说的话。
“就是说,从你们到G市的那一刻,已经开始调查,监视?”韩成君感觉自己真是老了,丝毫没有觉察。
“不,我们在部里已经着手调查,证据链断了,需要修补,所有人都在我们的监控中,所以……”似乎那几个小年轻的走了,丰越的声音也多了些温软,韩成君跟施南学听着也不觉得因为受监控而难受。
“钱法医,麻烦你也一起听听。”丰越忽然转脸跟钱程笑笑,也不管人家答应否立时转过脸,留个后脑给他。
江小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参加他们研究案情,踌躇着,丰越轻轻说道:“江组长,你只是没有进巡回小组,案件你还是要参与的。”
韩成君,施南学,钱程,一一坐在丰越对面,小梁真是个贴心小助手,适时送来一壶茶,给丰越的却是一杯咖啡,江小云想起他们都在调侃刘冬青跟乔楚是弯的场景,偷偷笑了一下。
丰越端起咖啡闻了闻:“警局后面二道街第三家,35元的卡布。”
“可以!”小梁竖起大拇指。
“下面我们来看看96年的案子,那时候你们都没有在这里,当时的局长也还是刑警队副队长。”
96年,那年的春节是2月19日,案发时距离春节还有不到一月的时间,所有人都沉浸在办年货,洗刷家具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当时现场尸体被砍杀的毫无章法,接到报案后警局倾巢而出,动用了所有人力物力,从邻市调来几位专家帮忙,其中一位的热门选手就是罗梦娜,那时候他们专家组吃喝在局里,相当辛苦,不过案件最终没有找到的那滴血,过去是因为我们的机器设备比较落后,后来也因为有个人出来自首,那件案子就给画上句号,盖上大印,封存起来。
“现在重提是为什么?”小梁不知道是八卦之魂上线,还是有做刑警的潜质,跳过师傅直接问。
“尘封的往事谁也不愿意重提,况且费时费力不讨好,搞不好要得罪很多人!但是,我们巡回小组就不同,我们不需要害怕得罪任何人,我们直接受公安部领导。老实说,我们是要调查一些冷案特案,还有一些被错判的案件,这里当年自首的那个人家里有个儿子,去年一封举报信将G市公安局集体告了,说当初他父亲是被屈打成招,引起各级部门的重视,要求我们重新找线索审理此案。”
丰越的目光里多了很多东西,飘飘忽忽让人看的有点害怕,小梁别过脸去不看他,总感觉内心世界不小心就被他看去了,就像一个人被剥光了站在他面前。
“重新审理,谈何容易!”施南学看看韩成君,他似乎十分感兴趣。
“这也是我们在全国挑选小组成员的机会,时间点对不上的是假,我只是给他们出点难题罢了。”丰越狡黠地笑笑,“刚才我说过,罗梦娜是热门人物,年轻漂亮,有很多追求者,当时他们临时组织的小组成员似乎都与他有点暧昧,局长当时就在其中。”
“我知道,你说的那个高段位。”小梁今天戏精附体了,什么都知道,还喜欢插话。钱程翻着大白眼让他给大家添水。小梁不情愿地起身去拿水,适才沉闷的空气似乎被小梁稍微的闹一下,变得清新不少。
丰越给大家整理出几条线:“他们三个人要去找的也是这几样,第一,找出那滴血的主人,第二找出第一任局长夫人的死因,第三,找出现任局长夫人在离职前那个案子的负责人。”
韩成君看看施南学问:“这三人能成功吗?”
“能,刚才丰越说的很清楚了,找出那段话的线索,线索只有局长夫人和局长。”施南学笑着说,“这三人比猴都精,你就等着吧。”
按说这三人一起跑了出去是干啥?三人跟抽风一样,想到一起去了,都跑进了资料库。望着一排排整齐划一的资料柜,他们傻眼了。
“这要翻到何年何月?”刘冬青第一个感觉后悔。
“这要翻到驴年马月去。”谢红调侃道。说话自己却顺着柜子边上的编号开始找96年的资料,乔姑娘没说话,直奔92年的柜子而去。
“分开找!”谢红一反平时的咋呼劲,“冬青看96年的,乔姑娘看局长毕业后的资料,我看罗梦娜的。”三人头上,一只只红色的小眼睛一闪一闪将他们尽收眼底。
解剖1室。
“你们看。”丰越指着一个视频。三个人影在资料库来回穿梭,不是谢红他们还有谁?
仅仅用了半小时,丰越的手机就响了。
“丰越,我们刚才查了局长没到G市之前,在警校时候谈了个女朋友,不知为何跳楼自杀了,资料上显示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很长一段时间都恍恍惚惚,直到遇上了后来的局长夫人。”
“再后来他心情好转实习后分配到G市,跟常人一样结婚生子,他也在各大案件中展现出自己非凡能力,慢慢升职,96年那大案,那自首的人被判死缓,后死于狱中,他也由刑警队长升为副局长,后来变成局长大家都知道了,单说作为副局长的时候,他太太生病去世,两月后他娶了刚辞职的罗梦娜,婚后罗梦娜一直深居简出,江湖上甚少有她的消息。”
乔楚抱着手机呱呱呱,末尾的一句江湖逗得丰越这个冰面美人也笑呵呵的。
“你们觉得这件事有无可疑?”丰越捏住下巴问。
“当然觉得,所以我让冬青黑进了电脑,有些纸质资料录入电脑后保留三年或五年就销毁了,警局内能找到关于第一任局长夫人的资料很有限,冬青黑进那家私立医院,找到她的时候,发现她根本就是死于慢性汞中毒。”
“水银?”韩成君小声嘀咕一句。
“如你所想,水银中毒主要影响中枢神经,最主要的症状表现为失眠记忆力减退,视网膜晶体混浊,经常不自觉地发抖,牙龈出血等。”钱程分析道,“随着毒性慢慢增加,会出现肌肉萎缩,运动功能障碍等症状,到最后就跟中风差不多,行走困难,出现幻觉,甚至还有可能因为一件事而发生暴狂行为,这都是无法控制的结果。”
“可是?”韩成君想到了自己妻子也经常说头晕失眠,大老李当年也是会喊头晕眼花,偏偏自己没事,再想想第一任局长夫人的症状确实如此,后来局长说住院治疗,难道就给治疗消失了?想到这些不由得浑身打颤。。
“队长,男神!”刘冬青的声音挤进来,对着手机喊道:“我们下一步是收网吗?”
“冬青,看上面!”施南学可怜自己的兵对着手机喊话。
“哎呀我去,你们玩我们呢?红姐,来来站这儿聊。”刘冬青给气的直晃脑袋。
丰越打开声频,示意他们挂了电话,他们说话都能听见。
“冬青,黑进那家医院后还发现什么吗?”施南学问。
“没了,我哪能只黑进医院这么简单?我知道了中毒,我当然要查查之前那位小同志的死因,不然我心里不落停,我这一黑进去吧,翻到那人在学校的事情,记录上写着他当时被校领导问话,还有警察也介入调查的经过。”刘冬青表示愤怒地握紧拳头,恶狠狠地呸了一声,“他当时给警察的口供就是两人吵架,谈分手的,女孩一时气急说要跳楼,他不信,女孩真跳了。”
解剖室里一片哗然,今日最佳预备役警员小梁又开始八婆上线:“混蛋!谁能站楼上任由自己女朋友说跳楼还不信?我怀疑……”
小梁忽然转到各人身边,压低嗓门,带着几分神秘和恐慌,抖抖地慢慢说道:“难道说……是被人……推下去的?”
闻言,纵使大家心中有点底,所有人仍旧吓得一震,呆呆看着丰越。这两天的信息量犹如洪水猛兽,已经将他们经营多年的堡垒冲击得破败不堪,他们已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支撑这几欲飘渺不定的信念,若这都是真的,那么这许多年来大家见到的又都是假的吗?
神秘的过往,就像一道神秘坚硬的墙壁,一旦开裂,肮脏的往昔犹如令人作呕的蛆虫般悉数出动,它们纠缠在所有人的神经上,撕扯、啃噬,直至无法坚守。
丰越没有解释太多,需要解释的东西太多,知道了这些信息,过去的时间链就接上了。看着脑中一个时间链慢慢合拢,不由得感叹起来:教授果然是英明的,关键时刻这小子还是有点用的。
丰越俊秀的脸上阴郁一扫而光,在手机上打了两个字:“收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