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儿将还在睡梦中的牛江北吵醒。牛江北,全国著名的犯罪心理专家,公安大学心理学客座教授,一个月只讲一节课,不管是不是学心理学的,都会早早去大教室占座。
近年来,随着犯罪分子的狡猾,和随机激情的犯案概率越来越高,很多刑侦人员也会在教授上课的时候出现在大教室,和学生们一起学习。
昨天刚出差回家,两个城市的大学讲讲课,晚上又被几个老同学强拉去参加个什么教授联谊会,到家已是下半夜。
“哎!一定是那小子有搞不定的事情。”牛教授没有睁眼,摸到床头电话,“喂!”
“教授!”?咦!居然不是丰越那小子,牛教授顿时来了精神:“谁啊?”
“我是行动小组的郭敬。”
“嗯?郭敬啊?那个代号斑鬣狗的郭敬?”教授皱皱眉,心想难道出事了?否则这行动小组的电话咋找到自己头上来了,吓出一身冷汗语调立刻提高,“出事了?”
“不是,按例我只需跟丰越直线联系,但是昨天谢红失踪五个小时后被发现丢弃在一户人家浴缸里,她的左眼被挖了,还丢了一只肾……”
郭敬没有详细描述,他用沉默代替下面要说的话。
教授坐直身体,靠在床头,叹口气:“哎!这个昨天我已经知道了,但是你现在打电话来是?”
“教授,昨天谢红在手术室里的时候,我就发现丰越情绪不对,虽然后来有好转,我回去后思考再三还觉得应该跟您联系,汇报一下他的状况,我觉得他心里有坎,谢红出事,他很自责,我们这些人没开口他就知道我们要说啥,要想劝他,我想还是您老最适合。”
教授握着电话沉吟片刻,安慰郭敬:“没事!这孩子心里不会有问题,他是心疼队友出事,自责肯定是有的,但是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判断,这样吧,我等下联系他看看。”
“好嘞!谢谢教授。”
挂上电话,牛江北心里也稍许有些起波澜,丰越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一个沉稳内敛、自律上进出色的心理专家,当初要不是自己吓唬他,不当警察总有一天会变成罪犯,他也许还在画着自己的画,毫无压力地跟其他人一样,过着自己的小生活。
但是,既然他当了警察,就要担负起常人不需要担负的责任,必须要过上清心寡欲的奔忙生活,没办法,为了大家的平稳生活,有时候只能牺牲小家的安静生活。
为这事,自己没少挨丰越他老爸骂,那可是过命的交情,这孩子真出点啥,那可能会被老丰打死。算了,去看看!想想,也就睡意全无,起床洗个澡,泡上一杯咖啡,站在窗前看远处的天空。
朝霞,已经将半边天空染成淡红,粉扑扑的半边天,看着甚为喜人,抿一口咖啡,浓郁香气流进身体,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
以前,总是丰越给自己煮咖啡,出差就说丰越给自己买咖啡,说起来,已经很久没喝到丰越煮的咖啡了,牛江北笑了笑,伸手将大落地窗上的一点灰尘抹去,玻璃上留下他的手指印。
他举起咖啡杯,对玻璃中反馈回来的另一个自己说:“走过,必留下痕迹!”
喝完咖啡,换上衣服,国安部特案调查局局长李铁,已经到楼下。
“老牛,你还没下楼?”李局长在楼下晃一圈,伸伸懒腰,扬起脸尽情感受清早的阳光,微露,清风,带来一整天的好心情。
牛教授看看对讲门铃,没有答话,将薄外套搭在胳膊上,拎包走出家门。刚走出公寓大楼,李铁就伸着脖子迎了上前:“哎呀!我说老牛,你大早上的要去哪里?没吃吧?前面新开一家面店,味道不错,汤色清淡,适合你。”
李铁局长,曾经也是教授心理课的学生,不过他是利用工作时间专门拜访,学了些关于犯罪心理的知识。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他还是会请教授帮忙分析犯罪心理,教授最拿手的绝技并不是给你讲课,而是能够轻易就将一个人催眠。
要知道,正常人如果意志力稍微强一些,或者本身带有抵触心里,是很难被催眠的。但是,一个催眠师将人成功催眠,至少需要一个十分钟左右的预热过程,你在电视上看见那些咣当一下就能催眠的大师,都是为了烘托电影电视的效果,真正做起来可不是这么回事。
牛教授,最大的特点是随时催眠,这一点部里有点心理学常识的人都不太信,前来试探,全部败阵而归,从此,教授在国安真成了一块招牌。
接过教授手中的包,李铁局长笑容灿烂,将教授情绪感染得不错,他感觉肚子很饿了。
“走吧,去试试。”
见教授给面子,李铁也十分乐意伺候:“好嘞!前面五百米就到,包我放车上。”
两人步行去吃汤面,一路上李铁问了几遍,教授才告诉他自己说要出差去H市,看看丰越,那边的案子好像陷入僵局,谢红也受伤了,不,应该是残疾了。
“我派个车跟着你,行动也方便些,要不要加派人手?”
“小王跟我。”教授也不客气,立刻点兵要李铁的司机兼助手小王陪自己去H市。真有眼光,小王的功夫估计整个国安部能与他抗衡的,只有丰越那一组的斑鬣狗郭敬了。
“没问题。”李铁今天倒也爽快,平时想借用小王?哼,那可比放掉他二两血还要困难。
其实李铁心里也过意不去,毕竟丰越这组,除了刘冬青是个有名的黑客,那两个需要出现场的人谢红和乔楚,都是经验不足的年轻警察,加上组长丰越本身就是个大男孩,这个小组的搭配本就很奇怪,偏偏教授说天降大任,就这样挺好。
你看,这不就出事了吗?
“对了,昨天你的爱徒,请示我关于给谢红装那个义眼的事情。”李铁从汤里挑出一筷子面条,闻闻,用力吸进嘴里,烫得他边嚼边张嘴往外哈热气。
教授用筷子在他头上没好气地敲敲:“你不能慢点吃?面条难道是凉皮?你吃那么大一口,怎么不烫死你?”
“哈哈哈!”李铁大笑,“我说老牛,你想丰越了吧?这几年跟你形影不离,一下子分开不习惯了吧?活该,当初人家不同意,你死皮赖脸的给整到身边,害得人家老爹想看一眼儿子都难,遭报应了吧?”
“滚!”
“这老牛,脾气真牛。”李铁打打趣,一碗面条很快下肚,抹抹嘴说,“其实吧,昨晚的手术我们人都很关注,丰越给我打电话,我就知道这主意是那个老东西出的,他跑去H三年了,在眼科当主任当得滋润,咋劝都不回,你这次去,给劝劝,那么好的技术不在局里干,跑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停!”教授将最后一口面条吸进嘴里,嘴巴外面还拖着一小截,老脸拉得跟块板似的,“我这吃饭呢,什么拉屎不拉屎的,没点素质。”
“行行行,我没素质,您大人有大量,帮我劝劝,这可是国宝,我就没见过比他手术再牛逼的医生。”
“活该,让你当初没保护好人家老婆,有怨言很正常,我试试。”教授看着碗里的汤,想想还是放弃了,从纸巾盒子拎出一张纸巾仔细地抹抹嘴,“走回去,刚好消消食。”
下午两点,牛江北已经站在H市公安局大门口,伸缩门前站着一个小警察,他上下打量着牛江北这个干巴瘪瘦的老头,两只眼珠子放着贼亮的光,看得人一阵胆寒,更可怕的是他笑的时候比哭还难看。
“小兄弟,我找丰越!你知道他吗?”牛教授递上自己的证件。
“失敬!”小警察敬个礼,放他们进去。
车没停稳,乔楚就迈着大长腿一阵风刮到眼前,车门前毕恭毕敬侯着,牛江北一下车他就抢过包:“我来我来,教授,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
“熊孩子不会聊天,我老吗?”牛江北牛脾气又上来了。
“不老不老,我嘴欠。”乔楚就坡下驴,象征性地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搂着教授就跑。
“等等等,你这熊小孩,急啥?还有个人呢。”
牛江北连忙给乔楚介绍小王,李铁的助手,那可是相当难借的,乘局长不在,多用用,不吃亏。三个人说说笑笑来到位于刑侦支队最后面的院中院,法医工作室。
丰越,正在看胡天明将刀疤脸的尸体,和昨晚找到的三具尸体并排放在一起,解剖室立刻被尸体塞满。
“越哥,你师父来了。”乔楚的声音打破丰越的注意力。
丰越这个大男孩,一直以冰面示人,见到师父忽然有了想要扑过去撒娇的冲动,喉咙口居然猛地收紧,发声变得异常艰难,小嘴抖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淡淡地打个招呼:“教授,你来了啊?”
牛江北,这个老狐狸怎么不知道丰越这个小狐狸心里在想啥?他心中委屈着呢,派来参与破案,一个人的脑袋应付犯罪分子整个集团的脑袋,或许罪犯是普通人,也还好,偏生罪犯的智商极高,就算丰越是个天赋异禀的人,也还是很难应付,何况组员都太嫩!
老狐狸心里偷乐,这孩子本就很聪明,来点打击也好,这成长可是如修仙般可以连越几级,估计直接到元婴了。那可是许多心理医生几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
表面上,他也跟丰越一样,冷着脸点点头:“我来了!介绍一下,这是李铁的助理小王。”
丰越礼貌地跟小王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有教授在,他又找回了自信,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这四个人,怎么感觉有点如出一辙啊?”小王一眼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