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有一层楼都被警察包了场。
单人标间的配置,出师不利的谢红警官,刚做完手术后醒来,失去一只眼睛的她,虚弱地跟围站在病床前的家人,很努力地挤出笑容。
丰越的心,随着谢红牵动的嘴角,也开始不停抽搐。他心疼,也自责,却又明白,只要干了这一行,就不知道哪一天会丢命。今天受伤的是谢红,也许明天就是自己。
经过长时间的与犯罪分子接触,早已忘了如何难过,他以为自己的心会渐渐变得麻木。没想到,他的心更加柔软,当然,它只会为了那些心存善念的人绵软。
乔楚和教授心知肚明,丰越为何一直不言语,也给足了时间让他难过,更是给足了面子,等他先开口。谢红的嘴角,上扬到一定角度,就因为疼痛而停止,她抱歉地抬起右手,跟大家晃晃,最后轻轻喊了一声:“丰越!”
“嗯。”我们一向冷静面瘫不善表达的丰越老师,喉咙里轻嗯一声,慢慢走上前去,伸出手接住谢红微微颤抖的右手。他能感觉到,颤抖的不是谢红的手,而是她的心。
“男神!”刘冬青并未给丰越伤心难过,释放自己情绪的机会,一头栽进来。
“你丫的!出场方式不能换一个吗?”乔楚迅速回头给他一个狠狠地弹脑壳,一把将他拉进来,“进来,受审。”
刘冬青一眼瞄见牛江北正半笑半哭地看着自己,他知道教授的这个表情其实是心情很好的信号。他没从丰越口中问出教授的半边脸面瘫的原因,自己打着查案的旗号黑进资料库,找到教授跟丰越他老爹一起办案的时候受伤,被丰越老爹救下的故事,他对男神老爸也开始心生敬畏。
“受审?”刘冬青见没人插话,心里又开始发毛,“受审就受审,我先问问红姐情况。”
谢红的脸术后发肿已经开始,只能浅笑笑,抽出还被丰越握着的手,轻轻晃动:“嗨!”
刘冬青本来想说几个笑话,缓解紧张的气氛,也想大声笑笑,劝谢红不要在意,一定会比原先的眼睛还要好看,更想抱着她安慰说,以后不会再让她发生这样的危险。一切想好的话,都被谢红努力表现出开心和坚强而打垮!
他一声不吭,忽然扑到谢红的床边,抓住谢红刚才还在晃动的右手,将脸埋进去,嚎啕大哭起来。他这一哭,所有人都忍不住喉咙发紧,伤心让喉咙如被人捏住一般,疼得只想流泪,别无他法。
谢红拼命想要掩饰的脆弱,努力装出的坚强,都被他的哭声给搅得稀碎,她的心不可遏制地猛然抽搐,眼泪从右眼连成线状不停溢出,想要缩回手放在刘冬青的头上,努力半天发现没用,刘冬青今天的力气好大!她想了想决定换只手。
轻轻抬起腕处插着保留针的左手,但是,身体太虚,想要将左手放在刘冬青的头上,必须侧一下身体,这一次努力又告失败。浑身燥热起来,谢红感觉汗水跟泪水一起滑进脖子,她瞬间僵直身体,她发现有一滴泪直接渗透皮肤,流进了心底。
丰越终于看不下去了,略显粗暴拉开刘冬青,见哭得一脸鼻涕的刘冬青茫然看着自己,他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调整好笑容:“冬青,你弄疼她了。”
刘冬青才意识自己一直趴在谢红的手上哭,床单湿了就算了,谢红的手也沾满眼泪鼻涕。看看谢红那沾满透明液体的右手,刘冬青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连忙拽起衣袖,边擦边笑,边笑边哭,边哭边说:“好了好了,我红姐回家了就好!”
叽叽哇哇哭哭笑笑,至少有半小时过去了,刘冬青才冷静下来。他正常了,大家都松口气,气氛又恢复正常。
丰越又拿起谢红的手,轻轻拍了拍:“红姐,你辛苦了。”
哎,这话一说,谢红又有了想要扑进谁的怀里放声痛哭的冲动。不过,她向来以女汉子示人,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挤出很小的声音安慰他们:“没事!我很好。”
“谢红。”教授也上前,在她脸上看了看,“好好修养,剩下的交给我们。”
“嗯。”谢红缩回还被丰越抓住的手,“丰越,你别难过!那个谁说的?人世间,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我知道,是个喇嘛说的。”刘冬青抹抹又要留下的鼻涕,回复本性抢着说。
原本伤心难过的几人,被他这样一闹,又都笑了起来,谢红刚一笑,又被疼得七荤八素:“丝……”
“冬青,闭嘴!”乔楚心疼谢红,给刘冬青一巴掌,谢红一看,更想笑了。
终于大家都在牛江北的咳嗽声中老实下来。
看看时间,一大早被报警电话赶去H市北方的别墅群,看完现场回到市里看谢红,到大家哭闹半天,现在已经快十点。一直生活十分有规律的牛江北,肚子开始叽叽呱呱抗议,居然饿得人发慌了。
“唉……”牛江北摸摸肚子,叹息着。
“教授!你在红姐这儿坐一会,我跟冬青出去买点吃的喝的。”丰越知道牛江北的生活习惯,立刻明白教授的用意。
“我不去,我要跟红姐聊一会,顺便问点情况。”刘冬青居然破天荒地拒绝他男神的指令,死皮赖脸的不肯走。
丰越没再坚持,拉着乔楚转身离开。留下时间给自己的老师,他有许多问题要跟谢红讨论,谢红也不会顺从地就真休息。不如,就让他们好好谈谈,也许老师能够听出一些自己还未想明白的事情。
“越哥!”走出来,走廊上的武警换了班,面孔已经跟刚才不一样,俩人跟大家点点头打个招呼。
“嗯?”
“你怎么想的?”乔楚想知道,谢红的左眼还能不能看见?
“这个问题应该问眼科主任。”
“啊?”乔楚挠挠头,“不是说那颗眼是目前军方最精密的武器吗?这武器?”
“武器,不一定都要用来杀人,所谓武器,是指可以用在工作中的工具。”
“那……”乔楚又问,“眼科主任又是谁?很神秘啊。”
“这眼科主任原来也是我们国安部的,经他手救治的受伤人员很多,不过听老师说他一次外出执行任务,按理应该保护好他家人的国安部,居然没有保护好,他执行任务回来,他妻子已经出事,含着一口气等他回来,他推开病房门的一瞬,妻子抬起手向他招手,就那样咽了气。”
“啊?”乔楚感觉丰越时不时地爆料总能惊得他目瞪口呆。
“主任眼睁睁看着妻子咽了气,就在他指尖触及妻子的瞬间,妻子去世了,你想到他有多心碎么?他能不生气吗?”
丰越的话,让乔楚捋清为何眼科主任那么牛逼了,原来这家伙是负气出走的高人啊!哎,世间事,真是毫无道理可言,也许就着这件事,主任又会回去工作。
俩人在医院外面找了一圈,找到一家咖啡馆,丰越开心地笑了。
病房中,刘冬青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跟教授撒娇:“让我先问两个问题,就两个。”
牛江北当然知道,谢红的事情对于刘冬青来说,心里承受着更大的压力,毕竟他当时负责监视行动组的一切动态图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