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两个保镖从电梯里抬出来一个大缸,里面是一具少年的尸骸,全身刷着金粉还没有干透,呈单盘打坐的姿势。
这具骸骨,赫然正是被做成尸俑的雪夜的尸体。
为了找到这具尸骸,白老爷子请来了刑侦方面的专家,通过定位金丽萍身上的手机卡,才锁定了尸俑所在的位置。
为防止金刚寺僧团扰乱作法,白老爷子布下奇门八卦阵,将这间房隐于甲申遁庚之局,神鬼仙魈皆不能探寻所踪。
这奇门遁甲非常精妙,内含十天干十二地支,无需再校对时辰,绝非茅山地火阵可比,但原理大抵相同,都是把魈魂逼入容器中封印,只不过用仙体金身取代了死玉。
神台上供奉着四面佛,有四张脸和八只手臂,煞是威严。
只见白老爷子拿了一张纸符,交给孙女,白缨在神龛前一阵诵经,再把纸符烧着扔进火盆。
等她做完这一切,白老爷子才徐徐开口道:“死符吊客,丧门天厄,狗绞灾杀,白虎血印,若老朽今日所为乃逆天改命,当命绝于此,亦无后憾!”
然后,白老爷子面对着四面佛,中风的双手艰难地合在一起,口中诵道:“一点佛光渡凡尘,二仪交泰天地分,三度轮回成正果,四面佛光煞邪魔!”
言罢,两枚舍利从他衣袖中掉了出來,卦象显示为极凶之象。
“命可知,不可以改,劫可以算,不可以避,能不能逢凶化吉,就要看天意了!”
白老爷子微微抬目,伸手从孙女手中接过来一串佛珠,对负责守魂的程泰森交代说:“一会儿入局后,老朽会强开生死门,借四面佛轮转之力以达收魂之效,这个时候你会看见幻觉,但只要在心中想着四面佛,这些鬼影就伤害不到你!”
程泰森点点头,白老爷子又把佛珠交给他:“你把这串佛珠挂在你女儿身上,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要把佛珠取下來!”
然后,他吩咐孙女开始招魂仪式。
……
这时白缨拿起火球,如舞狮一般跳跃抖动起來,像是某种祭祀。
黄泉路上,她仿佛就是黑暗中的那一束鬼火冥灯。
法阵周围的僧人在白老爷子的带领下,左手捻动佛珠,右手轻敲木鱼,隐约梵唱的声音似忽从天际传来,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仿佛是受到佛经的刺激,雪阳的身躯动了一下,很快她开始扭动双手和脖子,越来越抗拒,却怎样都无法挣脱那串佛珠。
突然间,一阵阴风从正门吹了进来,一路掀动僧人们的袈裟,吹得香炉灰尘四起。
法阵中阴气大盛,鬼哭神嚎。
渐渐地,僧人们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敲击铁钵的声音越来越频繁,昏暗的房间里似有巨浪波涛,疯狂地汹涌澎湃着。
程泰森不免心神动荡,如同置身于高频率的次声波环境下,脑中无数纷繁怪啸杂音,就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一种莫名的惶恐不安接踵而来。
恍惚之间,只觉得眼前那尊佛像充满了愤怒,仿佛下一刻就会跳下来,把他们这些人给生吞活吃了似的。
便在此刻,房门和窗子竟然开始剧烈地碰撞,发出声响,像是外面正有台风席卷而来,风声呼啸,又像是魔鬼在拍打窗户。
僧人们诵佛声已经连成了声线,惊心动魄的法事依然在继续。
一时间风云变幻,无数鬼影在附近徘徊游走,那些孤魂对着程泰森或鬼哭狼嚎,或哀求不休,或凶狠怒忿,林林种种。
这世界上所有罪恶痛苦的表情,仿佛要刺入他脑海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精神,耳朵里除了纷杂的诵经声,还伴着窗外呼呼的风声。
索性他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在煎熬中渡过漫长的每一分一秒。
白缨已经忙活得满头是汗了,而坐在轮椅上的白老爷子虽然周围全都森森鬼影,但他却全然不在乎。
相反那些鬼影都很惧怕于他,离他反而远些。
也就在这时候,白缨突然停下來,她听见了不一样的梵唱声。
那一阵梵唱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根本就是不是这个阵法中的僧人发出的,而是另一个佛教密宗。
白缨心头一惊,急道一声:“爷爷,这是真言宗不动明王咒加持的天龙八部阵,有高僧在作法!”
白老爷子自然知道,此刻有金刚寺的僧人在作法护持那只千魂魈。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白老爷子根本无暇去顾及这些,只见他右手加快拨动佛珠的速度,左手摊开五指,示意白缨不要停下。
时间流逝,不知过去多久。
幽幽佛堂之中,霍然一声鬼啸凭空而起,瞬间整座佛堂异啸连连,阴风铺天盖地的席卷而來。
白缨手中的火球越烧越旺,而那些蜡烛受到阴风的影响,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程泰森看着自己的女儿,头发暴涨暴收,一会儿变成雪阳的模样,一会儿又变回雪夜的模样,煞是诡异。
这一切的一切,似真似幻。
“啊!”
程泰森赫然看见,挂在女儿胸前的佛珠已经变成了毒蛇,正死死地缠着女儿的脖子,越勒越紧。
雪阳出现了窒息反应,两个刚刚恢复过來的瞳孔在不断放大,额头青筋隐现,眼看就要被活活勒死。
“白老爷子!白老爷子!”
程泰森眼见情况不妙,大声呼喊着白老爷子,但此刻作法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人人都不敢有片刻分心。
可是,女儿这边已然支撑不住了。
嘴里开始吐出肺沫和血丝了……
程泰森护女心切,早已忘了白老爷子此前的叮嘱,伸手把女儿脖子上的毒蛇取了下來。
正要扔向远处时,他却发现,手里的毒蛇不见了。
那依然是串佛珠。
伴随着他这个举动,梵诵之声戛然而止。
四面佛光寂灭,阴风骤然止歇,白缨手上的火球也熄灭了。
连同那些动摇的烛火,也在顷刻间黯淡。
“你在做什么呀?”
白缨走过来,面若死灰地问他:“你为什么要拿掉那串佛珠?”
面对白缨的诘问,程泰森茫然而四顾:“我……我……”
他看见轮椅上的白老爷子的手蓦然垂了下來,手中的佛珠哗啦啦地散了一地。
白老爷子受阵法反噬,竟是圆寂了!
但刘慧芝却根本不管这些,扑了过来,神志不清地念叨着:“不行啊,你们放过他啊?雪夜没享过什么福,从小担惊受怕,他没有害人,放过他吧……”
她默默把自己的孩子抱进怀里:“雪夜不怕,妈妈在呢,你看,妈妈在这呢……”
“为什么会这样……”程泰森颓然地坐在地上。
一怀愁绪,几抹悲凉。
跪在白老爷子身旁的白缨擦了擦眼泪,冲程泰森叹气说:“也许,这是天意,我们都尽力了!”
他们拿这只千魂魈,真的已经无可奈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