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医生带着周远又来到一家医院。
站在医院门口,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高医生家里这么有钱了。
原来不是他有钱,而是他老婆有钱。
这明显是一家私人医院,不过虽说是私人,却一点也没有印象中的那么小,建筑设施比那些大一点的公立医院反而更胜一筹。
医院外专门有一片占地面积巨大的停车场,里面停满了各种各样价值不菲的豪车。
现在不是休息日,可以看到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些上了年级的人,穿着打扮也都不俗。
高医生提前联系了妻子,所以他们刚一下车,就有一个贵妇前来迎接他们。
周远在高医生的家里的照片上见过她,她就是高有良的母亲。
“这位是我妻子,苏芹,这家医院就是我妻子家开的,她现在是医院院长。”
“这位是周师傅,来帮咱们儿子看病的。”
高医生给两人互相做着介绍。
周远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女院长,大概是由于保养得当的关系,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她看起来很年轻,相比之下高医生就要苍老许多,单看外貌,很难想象他们俩是相同年龄的人。
此时这位苏院长脸上也并没有多少精神,眉宇间隐见愁绪,看来也是被儿子的事情一直烦恼着。
苏院长也同样打量着周远,见周远在白日下还打着伞,穿着长袖的衣衫,一张俊俏的笑脸苍白得不成样子,大概是将他当成了柔软的小白脸一类,但长久以来的素养让她没有表露出多少内心的情绪,她伸出手,和周远打招呼:“你好。”
周远有些犹豫,不过还是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一触即分。
就是这一次简单的接触,让苏院长脸色大变。
握手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握着一块冰疙瘩,周远的手掌没有任何温度,就像是已经僵硬的死人一样。正常人不可能会这样。
近日来离奇的遭遇没有让她太过惊讶,她收起了内心的轻视,周远那打着伞,穿着长袖,还有脸色苍白的样子瞬间从小白脸晋升成她看不透的高人。
“请跟我来吧。”
她领着周远两人进入医院,这一次语气恭敬了许多。
“手术室我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两个助手,都是医院最近新招的年轻人,不会出什么问题。”苏院长这句话是对丈夫说的。
整座医院都是她的,就算比较仓促,只要一个命令下去,安排一场手术对她来说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高医生点点头。
周远则疑惑问道:“安排其他人给我手术,万一暴露了怎么办?”
苏院长回过头耐心和周远解释:“放心吧周师傅,就算在手术中碰到再怎么意外的情况,他们也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我保证。”
看她信誓旦旦的模样,周远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原由,心里不由得对那两人年轻助手升起了几分同情。
或许是为了不耽搁儿子的治疗,三人一路没有停下脚步,在手术室门前,周远见到了苏院长口中的那两位助手。
一男一女,两人年级不大,应该是刚从学校毕业不久,苏院长不知道如何给两人讲述的这场手术内容,但是他们脸上明显带着期待和兴奋的神情,虽然已经竭力掩饰,但毕竟年轻,还是能够让人一眼就看出来。
周远有些愧疚地望着他们,大概这场手术后,他们原本的世界观就没办法继续用下去了,这对医学生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就是不知道最后他们能不能走出这场阴影。
两位助手目前目前还沉浸在被院长亲自点名安排手术的喜悦中,而且这场手术的主刀医生听说还是院长的老公,这在他们眼中无疑是莫大的重视,以后只要不出什么差错,以后的前途光明指日可待!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病人看他们的表情,就像他们是病人一样,不然绝对会警惕一些。
苏院长交代完后就去处理她自己的事情了,手术室的门关上,周远第一次躺在手术台上,看着准备器械的高医生和两位助手们,总有些微妙的感觉。
上次他像这样躺在一张金属台上,准备工具的人想要将他分尸。
麻醉医师推着一辆金属推车进来,大概调配了一下麻醉剂,注射完后一声不吭的离开。
流程好像有些过于简单,两位助手终于开始起了疑心,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他们只需要帮助高医生完成这场手术就好。
“那么,我要开始了。”
高医生询问了一下周远的意见,终于开始手术。
麻醉的方式选择的并不是全麻,只麻痹了左手臂和肩膀,这场手术过程有些复杂,需要切开肌肉组织来矫正和固定骨头的位置,期间还需要一些复杂的仪器。
周远第一次体验这样的感觉,很奇妙,他的手臂并非完全没有知觉,还是能够感觉到高医生切开他的皮肤,但是却没有痛觉。
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不知在哪里看到过的一篇文章,讲的是关于麻醉手术的事情。
十九世纪乙醚正是用于外科手术之前,外国人进行外科手术的病人麻醉自己的方法大多数都是喝酒将自己灌醉,而没有条件喝酒的,就只能强忍着痛苦,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刀子切开。
而这种在历史上还是比较好的情况,工业革命以前的病人则更加惨,如果你那时候需要做手术,则又很大概率会体验到一种从古罗马时代就传下来的技术:大棒闷棍麻醉法。
对没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医生会像刺客一样提前埋伏在门口,然后等病人进门后上去就是一闷棍敲晕,然后趁此机会赶紧把手术给做了。
这种方法发明后受到了许多人的鄙视,因为敲闷棍是一件技术活,一旦敲不好病人很有可能不等到手术就当场去世了,因此瘫痪的也有很多,所以在古罗马时期的军队里专门常设了一批负责敲闷棍的士兵。
很多欧美流传下来的艺术画中也有一些其他古时候的麻醉方法,不过都是大同小异,比如拿着大锤猛砸套在病人头上的铁桶、放血放到昏迷等等。
周远不禁感叹起现代科学的强大来。
高医生压力很大。
周远没有脉搏,没有血压,切开皮肤后,伤口里渗透出的也都是黏稠地已经近乎于黑色的血液,就像宰杀一直鸡,将鸡血放进一个碗里放置半小时那种半凝固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些血液还在血管里流动。
他现在简直感觉自己是在给一个尸体做手术。
两位助手压力更大。
他们虽然只负责给高医生递工具,帮助固定手臂,但还是能够看到周远异于常人的血液构造,但由于院长的交代,偏生不能提出任何质疑。
他们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手术持续了将近四个小时才最终完成。
高医生擦了擦额头,他浑身都已经湿透,感觉冷风在往身体里灌,这大多都是心理压力导致的。
两位可怜的助手熬到现在,意识都已经有些恍惚,手术完成后,他们也赶紧匆匆离去了。
再继续待下去估计会发疯。
周远左手臂上缠绕着一圈厚厚的绷带,里面用石膏固定,他拒绝了高医生夫妻给他安排的病房,无奈之下高医生只能将他送回到家中。
手术带来的虚弱席卷着他的神智,周远躺在自己的床上,很快睡去。
这一觉睡到了晚上,他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打开大门,是高医生:“有良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