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余震的神情,那名少女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本来皮肤白皙,如今因笑地太过,竟然涨红了起来。
接着她一边前仰后合地收不住势头,一边顺着气说道:“余大侠,您是有名望的大侠,我这小小女子随口提的问题,您可千万别太当真啊!”
余震听了这话,双眉紧皱,闹不清楚此女到底是在装傻充愣,还是在寻自己开心。
少女笑过一阵之后,才理顺了气息,仍旧是一张笑面孔道:“余大侠你莫生气。我也是因为好奇城主大人为何对您另眼相看,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谁知您竟然与我这小女子认真起来了。城主大人为何特意选在少室山上摆擂台,我哪里知道那么多内情呢?
想来是看重您曾是前任天下第一的身份,为了表示敬重,才特意为之吧。”
余震见她神情,知道此姝即使知道什么内幕,也不会同自己说真话。
好在与这瀛城城主重新碰面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到时候能堂堂正正地与他在台上分个输赢,那也不错。
少女见余震不再搭理自己,便又笑意盈盈地说道:“余大侠,你这样可不好,男子汉大丈夫怎可如此小气?
算了算了,我今日如何做小伏低,想来余大侠还是要同我生闷气。
下次你在台上若是受了伤,小鸳我定会亲手帮你包扎赔礼。如何?”
说罢她从背后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对其余的人道:“都别看了,跟我走吧!”
接着她一边挥舞羽箭,一边带头走在前面。
因为裙子比常人短了不少,两腿一步一步向前,白嫩之处倒是格外引人注目。
而她挥舞羽箭的样子,像是故意模仿放羊人的举止。
言下之意,那些跟在她后头的武林人士,则是她豢养的羊群了。
那些武林人士们一时没有查明那叫小鸳的姑娘心中所想,都老老实实地跟着她下山去了。
更是引得小鸳心中暗笑。
但她笑着笑着,又想起了那个冷峻的余震。
小鸳脑袋一歪,默默回忆刚才余震的举止,心中暗道:“确实不算一头傻羊。但与城主比起来还是差的十万八千里。
只是城主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把‘蕴养丹’以不惹眼的方式送到他手里,这功夫花的也太大了吧!也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
呸,自然是不值得!今日也没看出余震的特殊之处,只可恨城主偏偏最看中他!”
说罢她心中忽生恼意,回头对跟在最后的武林人士骂道:“你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到时走丢了城主又要怨我!”
此人被一个少女如此不客气地诘问,正“你、你、我!我!”地气不过来。
那小鸳忽然眯了一双大眼,怒道:“就讨厌你们这些肮脏的武人!一副死乞白赖地蠢模样!”说罢她皓腕一抖,那羽箭竟然从她手中脱出,直末入武人前胸,竟是透胸而过,就此死了!
余震没有看到这任性妄为的一幕。
在小鸳带着武人们走后不久,他就转头对净明说道:“师伯你刚才说师傅临终前指认我为少林主事……”
净明忙合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这话自然是师傅当年说过的。他老人家每次责骂过净通之后,便对我们这些师兄弟私下吩咐说,若是震儿能早些回来,就能让净通早日死心。
要说净通心中想的是什么?自然是少林寺方丈的身份了。师傅说要你回来,便能让他死心,这意思自然指的是要让你来主持少林事务了!”
余震听了这话,心中不免好笑。
他自己是个俗家弟子。慧能师祖再生气,净通再僭越,也不会把少林的主事身份交给自己。
再说师祖这话中意思,分明暗指的是“后天境”了。
净明却歪解成少林寺主事的身份。这就叫做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净明说自己“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这或许确实算作“不打诳语”,只是自己把慧能方丈的意思却都误解了而已。
余震不免再深深看了净明一眼。容貌还是那样的老实巴交,续上头发就是个老农民的模样。
可是他却不是个笨人,只是个懒人罢了。
余震也不把其中的关键点破,只从容地跟着净明向寺中走去。
心中却打定主意:“这座和尚庙,他是不要的。等这里大事一了,还是要把方丈的位置还给净明。
虽然净明不是慧能方丈亲点的继任者,但如今少林寺中那些僧侣,也只有净明能够胜任这一职责了。”
他们两人回到寺中,净通和净空的尸体早就已经被小沙弥给收了起来。
慧能方丈的屋中净是血污,所以也将他的肉身佛移到了别处。
其余的僧侣听到净明的话,得知余震要主持少林事务,也没有人说半个不字。
大家知道慧能方丈最偏爱这个俗家弟子,他如今又强过寺中所有的人。
不让他当,难道自己来当?
说不得让余震来做少林主事,反而是好事一件。
至少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之中,余震会是少林寺余人坚实的支柱。
余震与众人说过几句之后,便被小沙弥引到一间空着的禅房。
如今少林寺中少的是和尚,多得是禅房。
余震又是主事人,禅房自然是干净敞亮。
余震待小沙弥走后,静听周围再无声息,终于从袖筒中滚落出慧能师祖吞入腹中的那枚卷轴。
开头两句话仍旧是“若能见此卷轴,知汝内力以达圆满。可一鼓作气,再图后天境。”
余震再往下翻看,就见下面写着:
武功一途,本有后天境、先天境之说。因有一日仙气忽盈,仙术张而武道驰。
故天下再无人知后天境,枉论先天境。汝若自察内息充盈,可试引丹田之气先入肾经……”
之后密密麻麻地写着如何导气,如何归精的法门。
这些法门倒是与过去余震所学全然不同,听着又似乎确实有玄妙之处。
最后慧能写道:“后天境法门虽有寺中高人口耳相传,但六百年来再无人能踏入。其中凶险尚未可知,汝当自警。”
看完这段话,余震终于将纸条捏在手中。就如师祖所说,恐怕已经有六百年无人能踏入后天境了。
而这些心法口诀,只是由少林的德道高僧们口耳相传罢了。其中是否会有凶险,口口相传之下是否会有错漏,这都是余震不可预知的。
但武功一道本来就凶险,再加上不久之后便要同瀛城城主决一死战。
最重要的是这几日余震的内力都是汹涌澎湃。就像是瓜熟蒂落一般,余震知道自己的内力已经到了圆满的境界,若在不突破,反而得咎。
想明这些,他便盘膝坐于榻上,按照卷轴中所说的慢慢引导内息。
他这一举,便是武林六百年来第一个试图迈入后天境之人。
若能成功,也就是真正意义的天下第一。
不论瀛城城主有多么厉害,他修习武功的时间到底太短。
只要他尚来不及踏入后天境,那么终究是输余震一步。
境界境界,哪里有这么好逾越的?
跃过这层后天境,便能鄙昵天下众生。不论是深山重寨,还是秦宫之中,都是说来便来,说走就走。
自然,余震此时心中不能有这么多的杂念。
归引真气最忌心乱。
此刻的余震,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他牵引内息沿着陌生的路线缓缓前行。不久之后,余震更是觉得这内力像是有股魔力一般,正在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