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祭月。
周天子姬无病在洛河边上大摆盛宴,这不仅仅是祭月之宴,也是为秦候秦战送行。
明日秦战就正式启程,赶赴西北甘州,主持对西戎的战争。
丰盛的晚宴没有几个人吃,来这里的都是贵族,谁在乎这点东西。
太子姬长青总是不安分的人,命人抬来了几个大坛子。
“父王,这是楚地特产的黄酒,前些日子,舅父带了些给我,今日这种宴会,没有好酒怎么行,我特地带了些来让各位大臣尝尝。”
姬无病不好酒,但这可是太子第一次这么讨好他,怎么能不给面子呢?
“太子很有心啊,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喝个痛快,先给本王倒上,来来来,诸位贤臣,咱们共同举杯,祈福丰收。”
姬长青亲自给姬无病倒上一盅,看着他一仰而尽。
“父王,这酒可还合口味?”
姬无病细细回味了一番,点点头:“嗯,不错,这黄酒虽然浑浊,喝到嘴里却很爽口,不似烈酒难以下咽,这样的好酒,楚候怎么不先给孤王送些过来?”
面对姬无病嗯责怪,楚候楚雄诚惶诚恐。
“大王,微臣知道大王不好酒,怕大王责怪,所以未敢唐突献酒,还请大王责罚。”
姬无病笑道:“楚卿啊,怎么说你也是个侯爷了,孤王不好酒,又不是不能喝酒,孤王是实在喝不惯辣口的烈酒而已,这黄酒还是挺合孤王口味的。”
楚雄急忙说道:“那微臣回去就让下面的人给大王送些过去,不过酒大伤身,微臣斗胆劝大王切莫贪杯。”
姬无病笑的更欢了:“好了好了,孤王知道,楚卿有这份心就好,孤王甚是欣慰。”
姬长青今天的表现让姬无病甚是满意,他终于知道好好结交这些大臣了。
天子之所以能治理天下,不是靠自己一个人的,一个人的能力总归是有限的,只有笼络住下面臣子的心,才能依靠这些臣子稳住王位。
晋候反叛的阴影直到现在都在姬无病的心里挥之不去,所以他很注重大臣的忠心,也想用各种手段稳住这些大臣。
姬长青走到秦战身边,一脸讨好的笑。
“秦候,我敬你一杯。”
秦战虽然十分诧异,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拒绝,一杯酒而已,喝就喝吧。
姬长青倒了满满两盅酒,自己先端起来一杯。
“秦候,以前都是小子太过轻狂,不知礼贤下士,这杯酒,就算是我给你赔罪,先干为敬。”
一杯酒下肚,姬长青接着又倒了一杯。
“这杯酒,敬已故的秦山世子,前番小子多有不敬,还望世子泉下有知,原谅小子。”
二杯酒下肚,他接着又倒上一杯。
“三杯酒,预祝秦候旗开得胜,大败西戎,日后再胜北匈,扬我大周军威。”
姬长青连着三杯酒下去,让秦战一时懵了,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太子今天怎么转性了?也没喝醉啊。
秦战虽然一脸问号,还是喝下手中的酒,若是太子真的转性,开始亲近秦家,也不算什么坏事,即使是他故意装的,这时候也不能让大王看到秦家不乐意的样子。
秦修崖坐在姬无病的身边,看到秦战这边的情况,也是心生疑惑。
姬无病却是满脸欣慰,这个儿子终于开窍了。
“秦公看,长青这孩子终于长大了啊,现在才像是一个太子。”
秦修崖不好打断姬无病的美梦,只能附和。
“是啊,太子如此成长下去,不出多少时日,我们这些老臣就能放心退休了啊。”
嘴上这么说,秦修崖心里却是一阵鄙夷,典型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秦修崖已经得到秦风给他的传信,知道秦川的怀疑,他的心里其实早有猜测,这样一来,更是有了七八分把握。
要不是没有足够的证据,秦修崖早就把姬长青按在桌子上砍了脑袋。
他可不管什么太子不太子,也不会给任何人面子,他是秦修崖,当今天子的亚父,上代天子的结义兄弟,不是他领兵相助,晋候早就成事了,那也没有现在的大周王族。
姬长青在秦修崖眼里不过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秦修崖不用想就知道,一会儿姬长青一定会过来找他。
果然,姬长青在满场敬了一圈酒,终于又回到姬无病这边,最后一个,就是秦修崖了。
“秦公安好,小子已经不剩酒力,但是按照辈分,小子还得叫秦公一声祖父,往日小子多有冲撞,还请祖父不要与小子一般见识。”
说着,他又倒上了酒。
“第一杯酒,小子就是给祖父赔罪的。”
喝完一杯,又是一杯。
“第二杯酒,是感谢祖父为我大周立下汗马功劳。”
接着他又端起第三杯,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醉了。
“第三杯酒,希望祖父日后多指导孙儿,孙儿做事鲁莽总需要祖父这样的干臣支持。”
三杯酒下肚,姬长青干脆跪在地上。
“酒喝了,长青也确实醉了,就请祖父再受我一拜。”
秦修崖怎么可能让他拜下去,虽然他算是姬长青的祖父,但无论怎么说姬长青都是太子,只拜天子。
秦修崖托起姬长青,姬长青已经如同烂泥,要不是秦修崖老当益壮,还真扶不起来。
“太子折煞老夫了,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太子醉了,酒宴也就不能继续了,大臣们都很有眼色,知道不能看王族的人出丑,纷纷起身告退。
姬长青被扶回了宫,姬无病高兴的走了。
回府的路上,秦修崖和秦战父子没有骑马,而是徒步走着,家丁们远远的跟着,不敢打扰这父子二人谈话。
秦战先问道:“太子今天这副模样是什么意思?怎么看都觉得不让人安心。”
秦修崖点头道:“这么想没错,欲盖弥彰,他这般做法,更是让人怀疑啊,此去西北,切记我之前跟你说的,悄悄查清楚,到底是谁害了小山子。”
秦战点点头:“我会尽力去查,三弟传信说,川儿去了阳关?”
秦修崖:“嗯,此事不可声张,若是被他们知道,必会有所防备。”
秦战点点头:“是,川儿这孩子不经意间就长大了许多,都能带兵打仗了,他这次去阳关一定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不知道阳关卫现在怎么样了,能不能上得阵仗。”
秦修崖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川儿可比你年轻时候强多了,阳关卫现在必定已经是精锐之师,此次战西戎,一定会大显神威。”
秦战老脸一红,心里颇有不服,想当年他也是带十万雄兵奇袭晋都的大英雄。
秦修崖看出他的心思:“嘿~,你还不服,我告诉你,我这孙儿都是被你给耽误的,要不是你,他早就成人了,身为人父,你要为川儿以前的荒诞行径负责任的。”
秦战再也忍不住了:“父亲,这话就不对了吧,川儿这孩子明明是你给惯的,不是你护着,他不知道挨了多少巴掌了。”
秦修崖虎眼一瞪:“你这逆子,翅膀硬了是不?信不信老子抽你。”
秦战丝毫不软:“你抽啊,父亲,我也是这么大人了,还拿我当小孩子。”
秦修崖当然不可能抽他,好歹秦战也是为人父了,又是侯爷,总得注意点影响,要是别人传出去了,还不笑话秦家。
父子二人一边斗嘴一边往家里走去,身后跟着的家丁跟在后面偷偷的笑,这样温情的一幕,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同样是八月十五,在雍城的阳关卫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情。
第二次实兵检验如期而至,难度比起上次都大了不少,这一次足足要历时五天,行军三百多里,期间还要处理秦川出的各种难题。
这一次检验更是有了假想敌的存在,秦川带着五百亲卫,时不时的偷袭阳关卫,他可一点不客气,搞得阳关卫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一干军官对秦川更是头疼,这个统领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人家也不嫌丢人,逮着机会就搞一下,没机会就不知道猫哪里去了。
而且秦川很少对大队人马动手,即使动手也是从林子里或者悬崖上,远远的用不带箭头的弓箭射上一阵,然后掉头就跑,等你追过去,人都不见了。
而且秦川对那些敢单独行动的零散军士,更是一抓一个准,搞得后来军士想上个厕所都是一大队人一起去,甚至随地解决,宁愿挨罚都不想被秦川活捉。
秦川这是将游击战术在这个时代发挥到了极致,包括阿秃儿都在学习他的战法,秦川也都是倾囊相授。
所以现在的阿秃儿才能在边境那里混得风生水起,牛马羊源源不断地向秦地输送,大大减轻了秦人的生产压力。
现在把游击战用到阳关卫身上,事实证明很是成功,也暴露出阳关卫的缺点,如果被轻骑兵缠上,重骑兵压根追不上。
看来还是得把阿秃儿召回来一段日子啊,也不能让他明着到阳关卫。
那个八王子听说要打仗了,还从赵地特地回来了,他现在那副小心眼,要是他知道秦川还有一支暗军,肯定巴巴的就去打小报告了。
秦川想了想,让人给阿秃儿带了信,让阿秃儿带人先到祁连山猫着,等到需要他出来的时候,再让他出来,反正现在马够多的了,也不用打劫了。
历经五天的训练,阳关卫拖着比上次还要软的身体回到军营,这一次秦川大为奢侈,好酒抬了出来,让军士们喝了个够。
过了明日,就要赶赴秦阳了,阳关卫还要在那里等着秦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