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覆水潭,万千碧绿荧光飞舞,倒映天上群星。
星光与荧光之间,宁观一身青衣,踏水而立。
“王维谷,你这状态,不立地成佛的话,对上我就是必死无疑哦。”宁观笑道,“我虽然号称百里周旋,经常调侃自己打谁都是五五开,甚至某个过气公主也经常拿这一点来嘲笑我。
“不过啊,和我五五开的至少都是天下前十五的江湖顶尖,你这种水平要是真和我五五开了,让那些天下前十五怎么想?”
王维谷吐出一口闷气,望着宁观,“先前接到帮众暗报,说灵州兰花灯会上有个外来武人和大捕头对了几招不分胜负,我还好奇是从哪里路过的江湖大豪。昨夜一见也没认出阁下来。没想到居然是天下第十二的百里周旋。
“难怪大捕头明知不是我对手还依然敢全力出手。”
王维谷深深呼吸着,凝视着远处踏水而立的青年。
他虽然在灵州这等处于大梁南疆的偏僻江湖,却也知道这天下第十二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出身不详,七年前初出江湖,不过十三四岁,整个江湖都开始流传起了他的传说。
天禅寺上三拳败首座,画堂轩里两刀杀通玄。
战败天下第十二烟雨楼陆柒捌,登上天下第十二的宝座。
最让人感到震惊的是除了当时的天下第一,剩下的天下前十五被他打了个遍,未有败绩,最差也是平手。
后来这人就莫名消失。才入江湖,便出江湖。
直到半年前与天下第七吞龙士瘦金湖一战,震荡大湖百里波涛,整个江湖才知道,这个人又回来了。
王维谷身上的无形业火在缓缓燃烧,胸口的刀痕还在淌血。
真的要立地成佛吗?他沉默不语。他的日啖经还没有大成,身上积累的业火根本就不足以支撑他真正立地成佛踏入武道通玄。勉强的去立地成佛,只能让他暂时的将身子探进通玄的门槛,去看一看门里的风光。
而他已经快要油尽灯枯,这一次不成功的尝试,意味的是一次再也不可能重来的的回光返照。
“不。我还不能死。”王维谷身上罡气涌动,“立地成佛不成,我必死无疑。江湖传说是江湖传说,天下第十二的本事到底怎么样,得打过才知道!”
他的身上武道劲力涌动,金刚般的罡气向四方横扫。
“哦?”宁观摩挲着下颔,“这是觉得打我没必要立地成佛的意思了?”
一身青衣飘扬,宁观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飘然如蜉蝣踏水,了无痕迹。
王维谷双目突然圆睁,一道青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掌按在了他胸膛上。
身上罡气再一次全部破碎,王维谷再一次高高飞起,划破百丈虚空,一头撞入覆水潭边密林中。
宁观收回手,身后潭水暴溅,水浪滔天。
方才红衣捕头一刀破水三十丈,现在宁观一步破水三十丈。
这场景似曾相识。
白映雪凝望着漫天荧光星光下的青衣男子,嘴角微微扬起。虽然她经常嘲笑这男子没什么本事,打谁都五五开。但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宁观的强大。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粘上宁观要跟他见识江湖。
“好久没真正动手了。王维谷,你不会就这点本事吧?”宁观长笑,声震四方。
笑声刚落,密林翻覆出龙蟒!
是那王维谷一身气机流转到极限,裹挟着仿佛能倾倒江海的罡气冲出了密林!
“巴蛇分江海!”王维谷大步踏水,拖曳着一身大蛇怪蟒般的罡气冲向宁观,在潭面上拉出长长的波涛,远远望去竟然真的如同狂蟒破大江!
“哈哈,莫说你是开江狂蟒,就是出海蛟龙,也给我趴下!”宁观握掌成印,磅礴的罡气铺天盖地般涌出!
“且问你识得天禅寺降龙印否?!”那一掌盖下,带着宁观一身可以撼动江海的罡气,要镇了王维谷这条破水巴蛇!
天地间如有崩山撼湖之声响彻云霄,再看时,巴蛇俯首,狂蟒坠湖!
王维谷被宁观一掌镇翻在潭水中,龙蟒似的一身罡气被打得四处溅射!
还没等王维谷破水而出。宁观又是一掌砸下。
好似天公投山填海,激起滔天水浪!
远处的王念笙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看着王维谷与宁观的战斗,微微失神,眼神有些许空洞。
白映雪瞟了他一眼,猜不透这名动灵州的弄花郎在想些什么。
潭水中,王维谷踩着水慢慢站起来。
宁观曾经三拳败天禅寺首座,如今因为一些原因实力略有下降,可是这认了真的两掌,寻常武道通玄都未必能挡得住,活下来。
可王维谷着实让宁观吃了一惊。
灯盏朽坏,灯油干枯,偏偏却借着一身业火强行点亮着灯火。想杀掉他,要么就打到灯盏碎裂,要么就打到业火飞散。
王维谷衣衫破碎,胸前刀痕掌印触目惊心。一头花白长发此刻已经雪白,湿漉漉的披散着。
“哈哈。”已经身处绝境,王维谷却哈哈笑起来,“进亦失退亦失,人生总是这么进退维谷。”
宁观笑笑:“看来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是很可惜,不是谁都想听你的故事。”
“说的也是,江湖大豪堕成邪道恶徒的故事,也确实不好听。”王维谷自嘲道。
“天下第十二啊,在我眼里真的是座看得见却越不过去的大山。”王维谷慢慢后退,在宁观身前十丈处停了下来,“我王维谷十岁练武,至今三十七载,成了一方江湖大豪,最后把自己搞到这种地步,不怨天不怨人不怨命,大概就和我儿心里想的一样,是我自作自受吧。”
王维谷声音不大,但是却随着武道劲力传遍覆水潭周围。
王念笙眼神微微一黯,垂下了眼帘。
“天下第十二,你可得小心了。”王维谷身上无形燃烧的业火开始渐渐散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传奇魔功日啖经,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宁观静静感受着王维谷身上的变化,而他自己的呼吸渐渐平稳,身上的气势一点点的高涨起来。
“那就是六百年来邪道第一奇功,日啖经。”
岸边的白映雪微微攥紧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