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有两拨人来追我,还打了起来。”
漆黑山洞内,周七亢奋难眠,来回踱步思索着今夜见闻,心有余悸。
“灵岩寺里的历代和尚真灵还没出手,不然今夜就是三方会战了。”
“还有军营血气,还真是大补之物。仅仅只是收摄了一缕,就好像喝下十几杯浓茶一样……效果似乎比浓茶还要带劲。”
实在是难以入眠,周七只好盘坐在干木板床上,肩上披着半夜御寒的棉被,开始观想心头的两枚真文。
一枚是山字真文,一枚是黑帝印。
无处挥霍的精力终于有了去处,周七激亢情绪渐渐恢复平静。
村中,范先生收回护法白衣神兵,也卷起画轴藏了槐木令签,依旧后怕不已。
很明显,淮阴神庙新入驻的鬼神不是个本份、宁静的性子,刚来没多久就跑到村里折腾事情,是个好动的鬼神,也是个反应激进的鬼神。
自己只是派出护法神兵跟在后面,又没表现出恶意,这鬼神就派遣玄甲天兵上来打一场。
估计今后也不好打交道……偏偏土门村这里又是个很紧要的位置。
五湖四海跑江湖的,走的不是夜路就是水路。
土门关这里是一条重要的越关渠道,偏偏就在这位北山淮阴神庙管辖范围内。
看来自己以后不能再走夜路,不然撞在这位北山淮阴侯手里,绝难善了。
可不走夜路,怎么能发财?
不发财,还怎么修道?
怀着心事,范先生也就入睡了。
天亮早饭时,范先生对服侍他用餐的大弟子说:“青林,今日为师应邀去抱犊寨为张家少爷看病,你专注采买各类药材,不要与北山淮阴神庙起争执。为师这里为张家开出药方后,届时你照方抓药就是,而为师径直前往郓城,若无意外七月十五前应能回来。”
“师傅,昨夜来村中游玩的……可是北山那位?”
“应该是他,不是个好打交道的。先等待时日,待庙宇重修完工各方贺喜时,再做接触。”
范先生说着沉眉:“你还是能躲就躲为好,万不可夜里去北山。”
他上山途径淮阴神庙,此时营中军士也已抵达,分工协作各司其职。
赵良臣、李清远也一早下山,驱马拜访驻屯获鹿县的井陉兵备正使熊文灿,还要前往县中金阙宫求取更多的空印文书,更要分出人手前往真定府城参拜常胜将军庙。
皇明一朝开创以来,因小说、戏剧之故,常胜将军庙香火日益鼎盛,冠绝河北。
真定县又是顺平侯籍贯所在,也是朝廷钦定的正祭所在,所以常胜将军庙里的这位顺平侯,是其本尊。
如今河北一带要借调玄甲天兵,可以不拜北岳大帝,但必须要拜顺平侯。
同理,真正的淮阴侯本尊就在淮安府府城南部的淮阴侯庙里,其他各地的淮阴侯庙虽是合法正庙,但里面的那位‘淮阴侯’是不是韩信还得另说。
周二郎、五郎也一早上山,带了干粮前往白鹿山抓捕接骨胆,这可比打草轻松,挣钱更多。
山洞前周七晾晒青草,除了两捆五郎昨日打来的外,还零散收购了五捆。
七捆半干的草摊开晾晒,周七抓一块木炭在尺宽石板上勾画计算。现在收一捆草大约是八文、十文钱的成本,两捆半干的草晾晒后能得到一束青干草,冬季这样的一束青干草能卖三分、四分银子。
一分银子价值七八文钱,大概能有五成的利润。
如果期间出现草束受潮腐朽霉变,又或者受到恶意纵火,那就妥妥的亏损。
抹掉石板上的木炭字迹,周七搓着手上炭灰,眉毛不时起皱。
这看起来是一桩生意,实际上不是生意,是竞争;拼的不是本钱,是人力。
就跟打草一样,自家三兄弟多打几捆草,周边邻里、山民就少打几捆;收购、储藏青干草到了冬季卖高价,也存在这样的竞争。
市场规模就那么大,自家卖的多一些,别人家就卖的少一些。
卖草的人多了,价钱就上不去,大家都挣不了多少钱。
自己二哥年轻气盛,五哥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自然不怕与周边邻里、山民竞争,也不会怕械斗、恶意报复。
乡村之中一户家里如果有三个男丁,那就有敢于争斗的底气。
说难听了,我家搭进去一条人命能拉你满门老小陪葬……那你自不敢过度逼迫,或者主动挑起械斗、报复。
竞争压力没有想象中的高,只要第一年把生意完整做一圈,以后周围人也就习惯了自家的存在,不会再生出矛盾。
挣钱的门路就这么多,几乎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按下这方面心思,可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两页门神画像完完整整的给拿回来?
既要糊弄抱犊寨张地主,还不能让周围的鬼神察觉,尤其是头顶那个淮阴神庙。
随着神庙陆续扩建,自己更得低调一些。
真被逮到了,不说鬼神方面的争斗,土门关随便一个军士过来一刀就能劈死自己。
既要挣钱过好日子,还要把那两个新门神救出来,还要找到一条能合理变强的路子。
时间就在他不断思考、分析中度过,天色将暮时周二郎、五郎一同回来,收获颇丰。兄弟三人也分开做事,周二背着背篓下山去找范先生出售今日的接骨胆,周五、周七则在坡下山坳处收买草束。
不仅自家三兄弟要收购草束晾晒留着冬季贩卖,还要帮周家收购平日供住宿旅客消耗的草束。
“这么一算,以前咱可亏大了。”
五郎声音忿忿:“没了咱兄弟,舅舅家十文钱收一捆草,一天收三四捆草压根儿不挣钱,还得赔钱,也就图宿客方便。咱们给他打扫屋舍棚圈,还帮着做别的,偏偏好像顿顿吃他家的喝他家的,被他家养着一样,平白看了脸色还承了人情。好事都让他家占尽了……”
隐隐有一种感觉,好像两家子凑在一起生活,有一种自家血肉被吸食、压榨的羞恼。
周七看的很开,不以为意:“人凑一起过日子,就有人吃亏有人占便宜,这是难免的事情。娘还在的话,哪里轮得到大表哥去府城读书,这事儿保准是落在二哥头上的。他家的问题就在太贪了,把大表哥喊回来,小两口上山打草,哪里会这么幸苦?村里各处哪家不是儿孙打草过日子?”
五郎听了呵呵冷笑:“你说的简单,这两口子还做着读书当秀才老爷的美梦,我看他们宁愿吃草,也不愿上山打草。书没读出什么来,反倒把眼睛长到头顶,连老祖宗土里刨饭的本事都给忘的干干净净。”
的确,两个表兄从府城回来,看兄弟三人的眼神确实不对劲儿。
另一边,杨青林手把手教周二炮制接骨胆,周二也用心学习,就听杨青林说:“明日我要去南边儿军寨采药行医,这接骨胆你捉来后自行炮制。务必要用烈酒闷死,躯干定要完整,万不可破开肠肚。”
“我也不让你白幸苦,等我下回来土门村周边行医采药,你可随我一同采药,以识别药材,学习炮制手段。这打草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能采药、制药,你兄弟三人日子也好过些。”
“杨兄恩情深重,弟委实不知该如何报答。”
“这话就见外了,周兄弟粗通文墨,也算是可造之材,我这不过是在商言商利在两家,方便彼此罢了,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