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急匆匆往前面快速前行,好似感受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放缓脚步。哀伤的情绪笼罩在四周,举目往四处看去,一颗心显得沉甸甸的。
虽然有士兵封锁道路,但还是有不少衣衫褴褛的身影。他们或大人、或小孩、或妇女、或老人。一个个成群结队的往前面走着,本来应该绝望的眼神中有了少许的希望。
“父亲!父亲、稀粥来了,我们有稀粥喝了”
“快醒醒、醒醒……”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对着一个成年男人用力的摇晃,脸上浮现出悲戚的神色。不明白为什么好好一个人,刚刚还能说话,可现在就睡的这么死。
死?
心中没由来的一慌。
这种场景自己见过,半月前母亲就是这样不见的。
“砰”
手中的碗掉到了地上。
浓稠的稀粥洒落下来逐渐往四周扩散。
身上一片冰冷,小孩的父亲已经走了,永远不会在回来。心中浮现出同病相怜的感觉,张绣正打算走过去安慰,却看到正前方有人走来,于是暗暗戒备。
他们想做什么?
难道打算对眼前的孩子不利吗?
放肆。
弘农郡还在我军的手中,岂能容忍尔等为非作歹,肆意欺凌无辜的孩子。他父亲离世难道还不痛苦?为何还要附加更多的苦难。
“这真是不幸!把他带走,尽快火化处理以免滋生出瘟疫”
“诺”
有人暴呵。
为首的男子蹲下身子,把孩子抱在怀中。张绣想要上去制止,但却看到那孩子露出仿佛找到依靠般的神色,于是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他们之间认识?还是说这些人的手段高明,能迷惑孩子的心智?按理说若是迷惑心智的手段,自己应该能看的一清二楚,可为什么没有半点痕迹?
难道他们的手段、实力,已经高到自己无法察觉的地步吗?
念头落下。
肉眼不可见的弘农郡气运风起云涌,化为一头不知名的猛兽盘旋,随后烟消云散。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只是感觉到了一阵让人神清气爽的风。
没有术法的痕迹。
通过气运探查,张绣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
好胆!我倒要看看尔等究竟想做什么。叔父交给我的基业,可不能任由这些鬼魅肆虐。待探明缘由在挥兵,一举将其端掉。
深呼一口气跟了上去。
火光冲天。
炙热的气息笼罩在这片不大的区域,一具具躯体逐渐化为灰烬。张绣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尸骨,心沉到了谷底。虽然知道弘农局势严峻,但却想不到居然严峻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
难道自己和叔父真的做错了什么吗?要不然如何解释这些尸骨?
苍生何其无辜,既然我等罪恶深重何故牵连治下百姓。
“四处堆放的尸骨如果不进行妥善处理就会滋生出瘟疫,所以我们需要从源头上断绝”
“希望你们能体谅”
国九对着众人说着。
在这个世道虽然并不提倡火化,但相较于死后随处堆放不能入土来说,显然好上了不少。故此并没有出现难以抵挡的阻力,一切都显得那么顺风顺水。
“先生”
“您要的稀粥已经熬好”
一人走来对着国九恭敬的说着。
国九刚刚带着孩子找到房俊健后提议改卖粮为有限赠粮,苦口婆心说了一段时间,这才让人到处施粥。
虽然看起来房俊健有些不高兴,但有时候却不能只从金钱方面去看。又加之此行他身上背负的任务,更加倾向于施粥的决定。只有好的名望以及口碑,才能带走更多的人。
归根结底这终究是赚钱的买卖。
“给他们稀粥,休息后就让火化的骨灰尘归尘土归土”
“诺”
走来的男子高声说着。
这一刻国九像极了智珠在握的谋士,双目中好似闪烁着光芒。所有人都被安排的井然有序,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以及自然。仿佛对难民的安置本该如此,然而这些都是自己应该要做的事情,却早已被他们代劳。
张绣远远的看着,双目中露出赞许的神色。
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他们是在做一件看起来对弘农有着巨大好处的事情。
饭香气在鼻尖环绕。
看着那些正在吃粥的人们,张绣忍不住上前走了几步,侧耳聆听彼此间的交谈。
“二毛、你真的想去洛阳吗?”
“如果洛阳有吃的东西,为什么不去?”
“那里真的安全?”
“你认为国先生会骗我们?”
“这……”
“要么在这里饿死,要么听国先生的话去洛阳,也许还能活下去”
“可是太守是不会让我们走的,我记得当初有不少人想去洛阳,结果被弘农的军队杀的血流成河”
声音落下。
众人一片默然。
就连四周的孩子,也都露出难过的神色。
洛阳城内粮食堆积如山的事情,早就在弘农市井间广为流传。凡是逃过去的人,也都送来了书信。里面的话很直白,尽皆众口一词的说里面不愁吃喝以及工作。
只是想到身披盔甲手持长枪的士兵,心中却一片凄凉。
“我家那口子就是死在他们手中的,现在想想半夜还会从梦中惊醒”
“你还算是好的,看到这些孩子了没有?他们的父母长辈都是被弘农军队杀的”
“现在的世道啊……”
声音越来越低沉,众人的眼眶逐渐湿润,感觉心中有些堵得慌。
张绣有些难过。
回想前段时间做的事情,心中五味俱全。站在自己的角度来说,并没有做错什么。面对大规模逃亡的百姓,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用鲜血威慑他们显然是一种有效的手段。
可看着他们的处境,为什么会有种罪恶感?难道这种手段并不可取吗?
目光环视四周,随后转身离去。
此刻仿佛灌了铅般的沉重。
“少将军”
“主公遗体即将抵达城门外”
一人急冲冲跑来,对着张绣躬身说着。
张绣的心猛然一颤,无尽的哀伤涌上心头,随后拔腿往城门方向狂奔。叔父是威风凛凛的踏出弘农的,本该以同样的姿态回来,可……
无尽的思绪在心中呐喊,最后化为一句振聋发聩的声音。
本将之大仇,唯刘表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