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川给武内二郎交待完工作,正要离去,武内强烈挽留,声称觅到两瓶好酒,欲与将军午间小聚,好好表示一下敬意,森川看他说得真诚,不想拂其美意,便答应了。
武内二郎典狱长看到森川应允赏脸,心情大悦,连忙让人叫来副典狱长聂伯轩,吩咐下去,让他前去准备中午的菜肴。
时间离午餐时间尚早,才十点多一点。
森川决定去拜会一下刘起雄的夫人江碧秋。
武内陪同森川一起来到甲区3号监房,武内让人打开房门,并跟着森川进了房间。
江碧秋听到门前的脚步声,早就从床上移到椅子上正襟危坐,一见来人竟是鹰机关的机关长森川隼将军,立即站起身,把森川本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森川打了个哈哈:“江碧秋江女士,尊敬的刘起雄旅长夫人,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江碧秋冷冷地道:“森川将军屈驾,就是为了和我说这句话?”
“我是特意前来看望江女士,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习惯?呵呵,当然习惯了,我又不是大家闺秀,出生清贫,从无矫情的臭毛病,任何环境都能很快适应,再说有你们供养着我,有吃有喝,不用干活,还能偶尔读报,我的心情很好……”江碧秋说着转动的身体,一圈,两圈……她缓缓停止了转动,眼睛盯着森川,神情不无忧郁:“将军帮我看看,我是不是比刚来的时候胖了不少?”
森川又好气又好笑,没有直接回答,“这么说江女士很乐意呆在此地喽?”
“一想起马上就能见到我的丈夫,我就非常兴奋!”江碧秋脱口道。
“你为什么认为我们一定会让你们夫妇相见?”森川反讥道。
江碧秋自信满满:“你们既然把我从数百公里外的上海不辞劳苦带至南京,就一定是想通过我来要挟我的丈夫,我猜测,我的丈夫一定也关在这座监狱,而且我还知道,我的丈夫直到现在还没有屈服,我江碧秋相夫教子,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家庭主妇,对你们没有一丁点利用价值,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原因,你们又何苦在我身上费这么多功夫?”
森川一时无言以对。
“所以我希望将军阁下还是早些让我见一见我的丈夫,如果他见不到我,他是绝对不会妥协的!我对他太了解了,我们结婚十来年,夫妻间早已形成默契,在这个世界上,他最在乎的就是我们母子二人!”
森川皱眉追问:“母子?你还有孩子?你的孩子在哪里?”
江碧秋知道说漏了嘴,但却不紧张,坦然道:“我们当然有孩子了,可惜你们是抓不住他了!”
“这么说,你提前把孩子转移了?”
江碧秋没有回答森川的问话,“你们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要求!”
“我会认真考虑的,我希望一旦让你们夫妇相见,我需要你马上说服你的丈夫,让他弃暗投明,加入帝国伟大的事业中来,不要再让我们走弯路,这对你和你的丈夫都大大不利!”
“森川将军放心,成熟的穗子是低着脑袋的!”
森川玩味着对方的这句话,片刻之间,璀璨一笑,对武内使了一个眼色,二人立即出了监房。
森川埋头疾步前行。
再多说已无益,森川已经了解到了江碧秋的态度,看来她是支持说服丈夫加入皇军的。
江碧秋鲜明的态度让森川如释重负!
改变刘起雄的立场已经没有障碍!至少,他的结发妻子将在这过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武内亦步亦趋跟在森川身后,好不容易追上了他,武内立即将心中的疑惑和盘托出:“将军,既然刘起雄的夫人已经表态,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马上开始着手刘起雄的策反工作?”
森川放缓了脚步,回头看了武内一眼,边走边说道:“我是个完美主义者,我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我就是要晾着他们,让刘起雄内心充满煎熬,打心里屈服,这样才能尽为我所用!”
武内恍然大悟,一拍额头道:“还是将军阁下想得周到,您是想把那姓刘的心底最后的一点傲气抹掉,让他来主动求你!”
“快了,这个时刻很快就会来临!”森川微微一笑,一脸得色,“不出两天,他必将要求见我!”
……
武内为了招待森川将军,煞费苦心,足足准备了一大桌菜,他所说的两瓶好酒,乃是民国十七年的茅台。
的确,十年珍藏的茅台酒,在市面上已经很不多见。
自见到了江碧秋后,森川的心情总体来说,比上午离开鹰机关的时候好多了。
起码,老虎桥监狱这一趟没有白来,江碧秋到底是个女流之辈,头发长见识短,她的一番话代表了当时几乎所有中国军人妻子的心境,那就是不要杀戮,只求平安。
架不住武内和聂伯轩的轮番劝酒,森川有点喝高了。
民国十七年的茅台,到底是底蕴深厚,绝不似本国清酒的寡淡,喝起来深远绵长,回味无穷。
两瓶茅台酒,森川一下子干掉七八两,已经醉意峥嵘。
森川的内心还算清醒,他知道饭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自己亲自处理,他急需听取古屋杏子关于文化泄密事件的调查进展,他还需要在下午三点左右于鹰机关的会客室等着梁洪之的特使周启仁的到来,和他会晤并商谈建立南京维新政府的局部细节。
这两件事,是当下鹰机关最迫切的两件大事。
森川踉踉跄跄起身,与武内挥手告别。
临别之际,武内二郎让副典狱长聂伯轩给森川准备了一点小礼物——一具元青花瓷瓶。
“这是我和聂副典狱长的一点小小心意!”武内讨好说道。
森川欣然笑纳,反复摩挲着瓷瓶的瓶身,显得爱不释手的样子,“难得武内君一片心意,我却之不恭!”
“这可是聂桑的家传之物,他一直想对将军意思意思,可是苦于找不到机会,所以今天听说将军光临,连忙托我引见……”
聂伯轩终于听到武内提到自己,立即走上前来,弓着腰对森川诞笑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希望将军能够喜欢……”
“好,好……我记住你了!”森川拍了拍聂伯轩的后背,眯着眼睛说道:“聂……聂伯轩,聂副典狱长?……你是皇军的朋友,大大的朋友,你的前途一片光明!”
……
森川在车上打了一会盹,回到鹰机关,酒劲已消去大半,一看手表,已是下午一点多钟。
古屋少佐也是刚刚回到鹰机关,正在到处找森川。
森川首先了解了一下迎接周启仁的事情,当他得知川本优一中佐已代表他,带着河野信一帮人去了中山门,候迎周启仁的到来后,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森川先是安排人前去布置会客室,并张贴上“热烈欢迎梁洪之特使周启仁先生”标语,这才带着古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在这过程中,电讯股股长大桥雄来报,声称今日南京城的一二号敌台的讯号同时出现,并且持续的时间很长。森川的心中透出一丝不安,隐隐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尽管内心担忧,但森川却也力不从心、无能为力,只能反复要求大桥雄抓紧时间破译对方电文。
做完这一切,森川才带着古屋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关上房门,森川连忙问道:“古屋小姐,调查有进展吗?”
古屋取出记录本,陈诉着调查过程:
“我一大早会同田中君,一起走访了南京警备司令部和金陵图书馆两个地方,并询问了该事件的参与单位,得知具体搬运工作皆是警备司令部第五中队所为,我问询了当事单位的指挥官,了解到如下信息:一、他们分别在年前十二月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日三天从金陵图书馆实施搬运,第一天搬了三车,第二天也搬了三车,第三天最少,只搬运了一车,我对照过《大公报》刊发的照片,它刊发的五张照片上均是出现了三辆卡车,因此我断定,这五张照片应该是十二月二十二、二十三这两天中的某一天抓拍的;二、我亲自走进大楼里,并安排了一辆卡车停在照片中的停车地点,模拟了一下现场,通过对照片的仔细参照比对,终于找到了具体的拍摄方位,是四楼的一间临窗房间……”
“房间号多少?”森川一边记录一边问。
“411房间。”
“你能够肯定吗?”
“当然,我反复调试了一下角度,最终得以确定!”
“好,很好,古屋小姐继续……”森川又低头准备记录。
“三、我找到了当时担任警戒的部门,幸运的是,当时的访客登记记录还在,我于是马上调阅了那两天内——就是二十二、二十三日的访客登记表,现已查明那两天共有访客二十七名,以帝国军人为主……”
听到这里,森川立即打断了古屋的话,迫不及待问道:“这二十七人中,有你熟悉的吗?或者说,你有没有发现可疑的?”
“有!”古屋的眉宇间多了一丝兴奋,“将军,这个人,您也认识,而且还很熟悉!”
“谁?”森川不知不觉站了起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