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堧腊月唱桃花,李本楼寒冬拾枝。
众人皆在盼望李本楼出手制止黄堧的《桃花庵》,可在李本楼掠出的同时,黄堧唱出了后腔。
但黄堧算错了一个事——李本楼太快了。
黄堧老谋深算,深知李本楼碍于曲扬城百姓的安危不会轻易朝他出手,因为在李本楼出手的顷刻间,黄堧会毫不犹豫地唱出石破天惊的后腔,城中很多百姓会瞬间惨死。
原以为《桃花庵》成功限制住了李本楼,若再给些许时间,黄堧将《桃花庵》全数唱出,后腔的威力甚至可以震伤李本楼。
可李本楼非愚人,等了这般久,肯定是有算盘的。
不足半息,李本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到黄堧身前,当即左手掐住黄堧的脖颈并将其高高举起,与此同时右手淡青劲气如焰火般腾腾燃起,一掌摁住了黄堧的口唇。
“你——”黄堧话止。
李本楼一脸无奈,随口问道:“在下刚刚仔细地想了想,记起京中有擅口技者,是你吧?”
《桃花庵》乃梨园杀技之一,是能在悄无声息间让许多人死于无形,可唱戏者本身在唱戏时是略显薄弱的,全神贯注地将劲气从口中唱出,若实力相当的对手在这段时间内偷袭,可轻而易举地将唱戏者击杀。
黄堧算准了李本楼会受曲扬城百姓的影响而不敢贸然出手,且黄堧自认实力不输李本楼多少,若李本楼真不顾曲扬城百姓的性命安危,选择直捣黄龙的话,黄堧也会毫不犹豫地在瞬间唱出后腔,用城中无数百姓的性命来助兴。
错就错在,黄堧自信过头了,在黄堧回神想唱出后腔的一刹那,为时已晚。
后腔被李本楼硬生生用劲气给堵住,淡青劲气在黄堧的喉咙中与后腔相撞,若是换个人,会在眨眼间被劲气由内而外给崩得粉碎。
“嘭——”
以黄堧为点,一股劲气如奔浪般朝四周席卷而出,许多人被震得连连倒退,如果将黄堧口中的碰撞比作地震,那众人所感受到的,不过是方圆百里外的余震。
“这劲气,好生恐怖!”梁秀舌桥不下,如逆行于风中,头发被刮得飘起,片刻后头发才缓缓落在肩头。
陈茯苓皱了皱眉心,思索片刻后妖娆一笑,喃喃说道:“不愧是在嫠人之上的江南第一人。”
“如此强大的劲气在黄堧体内炸开,黄堧会瞬间死于非命吧?”澹浜眼前一亮,惊叹道:“原来本楼兄是一直在等,等黄堧的《桃花庵》唱到能将他自己杀死的时候才出手,妙计!”
几人皆是面露悦容,可一旁的王目摇了摇头,苦笑道:“死不了,子京非有意得罪诸位,南庭李小师叔是很强,但得‘京中有擅口技者‘之美称的黄前辈,亦不容小觑,这可是得文府赐七字的人物啊!”
此话一出众人愣了愣,再次抬头看去,还真如王目所言。
屋檐上,李本楼站姿慵懒,右肩比左肩塌了半截,青衣血迹斑斑,右臂更是被浸得殷红,血顺着经脉从体内止不住地流出,沿着指尖一滴接一滴滑落在地。
另一侧,黄堧的紫袍被鲜血染得幽深,半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看着李本楼,两手狠狠地掐住自己的喉咙,想止住像喷泉般涌出的腥血,可效果并不佳,腥血从十指间溜出,顺着手臂、胸膛不停地流动。
李本楼显得无精打采,吃力地抬了抬眼睛看向黄堧,撅着嘴说道:“还以为等了这么久能一下给你打死,哎,丹庵的怎么都打不死啊?”
黄堧面目狰狞,大喘时竟还可不温不火地说起话来,“哼,老夫修了数十载的口舌,若不是被你这阴招暗算,岂会落到如此下场?”
黄堧不仅没死,且在喉咙破了个窟窿的情况下还说出话来,众人皆呆若木鸡。
“哇,你还能说话?”李本楼亦是大吃一惊,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那一下的威力,足足将在下的手臂都给震得没了知觉,按理说你脖颈中的经脉也都已被震得稀碎,可你还能说话,难道…你也是杂道人?”
“桀桀,看出来了?”黄堧面容不动,却是发出了令人胆寒的笑声。
杂道人可一人同修多道,三千大道沉浮,世人能得一道者,就已是高高在上的武生,将一道修至大成足以名利双收,对于常人而言,同修多道无异于痴人说梦之事,一具身体里几乎不可能同时容下两条大道,随时都有可能反噬身亡,只有凤毛麟角的武学天才,且得有无数的巧合与大机缘并存才得以同修多道,可谓万中无一。
“黄堧竟是杂道人?”梁秀挑了挑眉头。
澹浜皱着眉头,疑惑道:“若是杂道人,为何还不被梨园器重?”
王目淡然一笑,说道:“既然黄前辈自己都已说,那在下也不好瞒着诸位,黄前辈修的唇道乃梨园本家正道之一,梨园中人,是不可自污前程的,但黄前辈的酒肉友人中有不少歪门邪道之人,因为这事在园中就不少受师伯们的唾弃。
“可黄前辈置之不理,也有不受重用而心生浮躁的原因吧,之后在诸多机缘巧合下,竟悟了邪道,此道和丹庵中的某位长老相似,靠吸人骨髓来固本培元,惨无人道。”
澹浜面无表情,说道:“难怪被打成这样还不死。”
“不过话说回来,本楼兄也是个杂道人,黄堧这种一把岁数才得以悟道的人,比不了。”梁秀随之一笑。
“杂道人么?影响不大。”陈荠淡然说道。
屋檐上,李本楼先是很没精打采地生了个懒腰,然后试着扭了扭右手,却被疼得挤眉弄眼,撅着嘴啧啧说道:“可够痛的,哎,罢了罢了,打也打了说也说了,这天色也不早了,在下乏意扰心,没心思跟你玩了,你杀了这么多无辜人,在下就不放你走了。”
话罢,李本楼往前轻轻一踏,留下几分残影,人已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