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政务堂里发生的事情随着贵人们的离去被传播得很快。
吴竿几乎是刚进家门就听说了这个消息——伴随着这个消息的传来,还带来了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跪在院子里无声的哽咽。
吴竿认出了,那是义子吴忠九去年刚过门的媳妇……他淡然的神色逐渐多出了分笑意,以至于听到老爹回来就第一时间跑过来的吴乾勋欣喜的发现——老爹笑得这么开心,绝对是生气了。
有门!
吴乾勋当即凑到吴竿身旁,念念不休道:“爹,方家欺人太甚!那老东西一心推什么方钱,当年您忍了。”
“后来他又搞什么军政分离,您又忍了。”
“现在他不仅逼着咱们退回来守堡,甚至还公然对九弟下了杀手!”
“这屈辱,您忍得下,我忍不下!”
“啪”
吴竿眯起眼睛,微笑的表情下似乎隐藏着愤怒。
他与捂着脸半躺在地上的儿子对视着:“你忍不下?”
“吴乾勋,你是我亲生儿子,对吧?”
“所以,你不懂!”
状若情绪失控的咆哮,实际上吴竿的目光依旧保持了清明。
他一把将吴乾勋拉起来:“这是老一辈的事,跟你们小辈无关。”
“现在回去睡觉,明天你带队假子去看看,方朝阳是不是真的给了那个郝源这么大的权利……”
吴竿猛地向前倾,因日晒雨淋而变得黝黑的皮肤在油灯的光芒下多了些许狰狞:“如果确认无误,那么……后天……就是后天!”
说完他大声喊道:“小五,你现在马上到方七爷的府上递拜帖!”
“小六,去召集为父的义子团,为父要大张旗鼓的夜访方七爷!”
被吼得有些发木的吴乾勋却没注意到老爹的神色,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的回到了房间里的。
“后天……后天……”
听到了他的声音,一个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连忙赤着脚跑了出来:“大哥,爹叫你过去干什么?刚刚大夫说……”
“闭嘴!他是义父!我不是你哥!”情绪突然失控的吴乾勋猛地推开了年轻女子,他深深地喘着粗气,在年轻女子惊恐的注视下抽出了腰间的短剑。
他猛地对着门旁的盆栽就是一顿毫无章法的挥砍,直到筋疲力尽了才扔下短剑,抱头痛哭道:“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啊!”
一直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年轻女子这时才靠了过去,将他拦在怀里抚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半晌,红着眼睛吸着鼻子的吴乾勋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爹不同意,他自己做了王八也要我做小王八!九弟的仇……先记下吧。”
年轻女子将侍女放置在一旁的小碗拿起来,盛起了一勺色香味俱全的浓汤吹了吹后,将勺子递到了他嘴边:“那方家呢?他们对九哥的死没一点表示?”
她低垂着眼睑,甜美的声音多了些颤抖——吴忠九……是她亲哥。
他们兄妹俩被义父收养之前,是六岁大的亲哥带着年仅俩岁的她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原想着那死脑筋的亲哥总算是在她的帮助下混进了政务堂里……眼看着马上就要开枝散叶了,结果……
抿了口浓汤的吴乾勋没注意身旁女子的神色,只是冷笑道:“没有!他们会有什么表示?听说下杀手的还是方思媛那个贱人在野外找来的姘头!等到她落到我手上……”
阴恻恻的声音在女子听来却像是天籁之音——要刺激他,要刺激他几欲发狂,才能让他失去理智到下令刺杀方思媛的姘头!刺杀那个罪魁祸首!
她一狠心就用力咬破了下唇,抬起头来的同时,脸带凄苦的微笑道:“大哥,十八妹就这么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在说话间,她故意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也不管这往后一趟头磕到地上会有多疼——总之,她闭上了眼睛,直到后脑勺传来的刺痛令她眼冒金星,甚至……还有点晕?
迷糊间,耳边还传来了吴乾勋那逐渐悠远的声音……似乎还带了些许惊恐:“文茜!文茜!大夫!小林……”
吴乾勋,终于体会到了,随手乱丢东西的惨痛后果。
剑柄上镶嵌着宝石作为装饰,在某些情况下,有着与武器同样的杀伤力……
政务堂,待客厅里。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达成了双杀成就的郝源,此刻尚且还没想到吴家竟然会恼羞成怒的立刻给予了反击。
在方家兄妹俩带着舍生卫离开后,政务堂一下就多了几分阴森幽暗的感觉——没有人气,只有几盏随风而动的油灯。
郝源左看右看都没看到方思绩口中所提到的隐娘所留下的那俩个人,只好自己随意打扫了一下或许曾经是用来放置工具的隔间。
他试了试发现其大小刚刚好够睡,也就重新爬出来准备去打些井水回来擦擦身体。
现在大概9点……按照现代的时间来看的话。
其实郝源并没有什么困意,反倒是因为思考而愈发清醒。
秋风习习,手上提着的油灯忽明忽暗,郝源打着哈欠推开了房门,冷不丁的因为突如其来的秋风打了个寒颤,他不禁嘀咕道:“没有自来水,没有洗漱池,没有暖气,没有浴袍……什么都没有,如果这是个游戏,我一定会退款打差评。”
呢喃间,他似乎听到了楼上传来了些许沉闷的声音——他的脑海里瞬间就闪过了《在久无人居的建筑里我遇上了鬼》《他跟她跟它的捉迷藏游戏》《走近科学》……等等画面。
同时,他又想起了常若男所说的……怪异。
这世界真的有鬼……吧?
呆滞了片刻的他却突然听到了夹杂在闷哼声中的警告:“快跑!”
快跑?
得益于郝源曾经是位在业余电竞圈里叱咤风云的高手,而且他还有着作为合格的诱饵应有的警惕性。
郝源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多半是方家的仇敌上钩了,要吃掉他这个饵料!
他没多想,也不敢多想,当即将手里的油灯丢在了门旁,然后掉过头就跑进了屋子里,把屋子里的几盏油灯接二连三的弄倒。
木质的建筑物、木质的陈设、木质的窗户,能燃起多大的火?
在3~5秒内达成纵火犯成就的郝源在凝视着火苗逐渐变大的同时,开始定下心来思考——待客厅位于二楼,从侧面跳下去就是池塘,但直接跳下去暴露了自己也不行,我得等听到脚步才能行动!
等到一个最好的机会……
很快,脚下的地板缝隙不断逸散的浓烟令刺杀者们意识到了那位执政官在楼下,一袭红衣的为首者当即道;“人在楼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