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元府。
犀角、寂灭两军迎头痛击京师十二卫之后,又顺道端掉了十里之外的广元仓,抢走约莫十万石粮食,暂时解决了大军的补给问题,病以此为基础建立起继续北进的前进基地。
宏威十七年五月二十二日,后来居上的黑旗军攻破顺义、充州、广德等十三城,于广元西南六十里外的桂榕坡大败企图将之分割包围的中军右卫和虎贲右卫。
五月二十四日,黑旗军抵达广元府,与犀角、寂灭两军会师,至此,突袭而至的十余万武陵亲军已经从西川北进四百余里,距离长兴城仅剩半个月的路程。
“贤弟终于到了,这一次还顺利吧?”
广元府帅帐前,旌旗招展,战鼓隆隆,武陵亲军一众将领分列两侧迎接主帅归营,笑容满面的卢东卿站在众将之首,老远便朝钟庆渊朗声问候。
钟庆渊走到进前,同众将匆匆见礼,最后来到卢东卿身边道:“又让徐锐那小子跑了,倒是兄长和童帅打得有声有色,本帅着实惭愧。”
“贤弟说得哪里话,那小子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已经不足为惧,等咱们攻下长兴,灭了北国,再腾出手来收拾他不迟。”
卢东卿拍着钟庆渊的肩膀,笑眯眯地说。
钟庆渊点了点头:“也对,等时间充裕些,他便没那么多空间来耍花样,走吧,咱们去议一议接下来的计划。”
“贤弟请!”
卢东卿拉开帐帘,钟庆渊迈开大步走了进去,卢东卿和童扬紧随其后,其他将领也按照地位尊卑鱼贯而入。
钟庆渊方一归营便立刻召开作战会议,为的自然是根据眼下的局势尽快制定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力求迅速击溃北国主力。
这几日各军主帅都在想着这件事,心中早已各有腹稿,钟庆渊稍稍起了个头,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自己的意见。
卢东卿侃侃而谈,丝毫看不出异样,倒是站在人群中的秦子仲总有些心虚。
自从那日卢东卿决定配合天海阁清君测之后,他便陷入了无比的煎熬之中。
一方面,坐拥从龙之功,成就一世霸业,坐拥荣华富贵的美梦让他心弛神往,另一方面,要对付如同神一般的武陵王又令他恐惧不已。
在迷醉和惊骇之中,秦子仲辗转反侧,时常夜半惊醒,痛苦不已。
此时他望着口沫横飞,毫无异状的卢东卿心中一阵感慨,自己究竟达不到将军的高度,光是一个晦暗不明的未来就如此挣扎,若是换了自己面对武陵王这等诱惑又会如何?
“子仲,你怎么了?”
正想着,一身重甲的舒歌晟突然唤了他一声。
“啊,怎么?”
秦子仲惊醒过来,做贼心虚之下更加害怕被人发现端倪,顿时紧张地朝舒歌晟望去。
舒歌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道:“你怎么了?这一惊一乍的!我是看你心不在焉,满脸是汗,该不会生病了吧?”
秦子仲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出了一声冷汗,连忙挤出一抹笑容道:“没事,这段时间太过劳累,有些分心。”
“撑不住的话就回去歇息,要是病倒了还打什么仗?”
舒歌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关切到。
“多谢舒兄,小弟还撑得住。”
秦子仲轻声谢了一句,舒歌晟便不再管他,专心地听起作战会议。
“眼下北朝主力接近四十万,在我军北上的各条要道分兵驻防,看样子是打算与我军长期对峙,本将认为应该充分利用我军的机动性,绕开敌人主力,直奔长兴。”
经过一番局势分析之后,寂灭军指挥使童扬指着地图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可是这样一来攻伐长兴的战斗若是不能一蹴而就,我军就有被堵在长兴城下两面夹击的危险。”
卢东卿盯着地图,摇了摇头。
童扬道:“卢将军不必太过担心,北朝主力倾巢而出,长兴已是一座空城,我军定能一战而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军手握战场主动权,没必要如此行险,本将还是认为应该在广元府先打一场决战,击溃北朝主力之后再北进长兴,这样耗时虽长,但风险会小很多。”
卢东卿摩挲着下巴,坚定地说。
此时整个人都罩在黑斗篷下的暗棋瞒天也插了一句:“暗棋收到可靠情报,北朝已经将西北的六万边军密掉进京,不日就会抵达,长兴城的空虚不会持续太久。”
“有这种事?”
众将都是一惊,尤其是主张奇袭长兴的童扬顿时沉下了脸色。
“西边边军一走,草原立刻就会失去控制,北朝连西北草原都不顾了么,看来是已经准备拼命了啊……”
卢东卿微微一笑:“其实这也无妨,边军战力低下,就算来个几十万又能起多大作用?只要咱们正面击溃北朝主力,整个北朝就会如同剥了皮的肥羊,还不是任咱们取用。”
童扬盯着地图沉吟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北朝已经有了准备,奇袭的机会已然丧失,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意见统一,众将顿时朝钟庆渊望去,钟庆渊的目光在地图上来回扫视了几遍,犹豫着说:“敌人分兵驻守,各个城池之间互为犄角,每打一处都是硬仗,如何才能毕其功于一役?”
卢东卿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有此一问,淡淡道:“这便要看大帅有没有这个耐心了!”
“哦?”
钟庆渊仿佛被勾起了兴趣,问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卢东卿摆摆手道:“玄机倒是谈不上,只不过兵法云攻敌必救,围点打援,只要咱们围了一个他们不得不救的地方,还愁不能逼他们决战么?”
钟庆渊目光一亮:“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佯攻敌军主帅所在,逼他们向外求援,然后腾出手来先将各支援军消灭之后,再将攻下主帅所在城池。”
“正是如此!”
卢东卿一脸阴笑地点了点头。
钟庆渊一见他那笑容,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微微皱起了眉头。
最终,作战会议达成一致,采纳卢东卿围点打援的计策,准备先一战击溃北朝大军之后再继续北上,攻打长兴。
会议结束之后,众将渐渐散去,正当卢东卿也准备离开帅帐的时候,钟庆渊却叫住了他。
“兄长,若与敌人决战便必须在广元府多准备至少三日,你一向主张兵贵神速,为何这一次却反其道而行之?”
钟庆渊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卢东卿,似是随意地问。
卢东卿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嘛,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追随王爷出征之时,他老人家曾说过,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当用之以巧,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此言一出,钟庆渊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朝他望去。
卢东卿却是淡淡一笑,有些感慨地说道:“一转眼便是十几年了,当初的懵懂少年如今也已经成了我朝栋梁……”
说着,他拍了拍钟庆渊的手臂道:“少年时咱们曾各自许下宏愿,如今也倒了实现的时候,共勉吧。”
说完,卢东卿笑眯眯地将杯子递还给钟庆渊,然后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身影说不出的落寞。
“大帅,卢将军这几句话好生奇怪,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舒歌晟不解地问钟庆渊,钟庆渊却愣愣望着卢东卿离开时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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