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跟着俞老板上了二楼,来到了古书画修复室。
这间修复室向南并不陌生,今年元月份他到京城这边来参加“大国工匠”年度人物颁奖典礼时,曾在这里修复过一幅“元四家”之一,吴镇的《山窗听雨图》。
走进这间古书画修复室以后,向南一眼就看到长案上平铺着一幅画芯,在长案的一侧上,摆放着一摞摞的宣纸,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小心翼翼地从中挑选着补纸。
很显然,他是在为修补画芯上的虫洞做准备。
“马老师,先歇一歇。”俞老板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向南来了。”
那位马老师听到俞老板的声音后,赶紧将手上的工作放下,将身子转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跟在俞老板身后的向南,顿时眼睛一亮,笑了起来:“哎哟,真是向专家,我还以为俞老板唬我呢。”
“马老师好,您就别喊我专家了,还是叫我向南听得舒服一点。”
向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接着说道,“马老师,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得跟您抢文物修了。”
“啊?”马老师显然还不知道,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向南,又看了看俞老板,最后才欣喜地说道,“向南也要来我们这里上班了吗?好事啊,我这老头子正好可以歇一歇。”
“我倒是想请向南来我们这边,那也要他肯啊。”
俞老板忍不住笑了起来,解释道,“是这样的,向南是受顾客的委托,来尝试清除这幅古画画芯上的红色霉斑的,我想着,既然向南已经来了,干脆修补画芯之后的修复工序,就全交给向南操作好了。”
顿了顿,他说道,“修补画芯时,也正好可以尝试着将红色霉斑清除,要不然的话,等这幅古画修复好了再清除红色霉斑的话,可能会有点不方便。”
“哦,你说的原来是这事啊。”
马老师恍然大悟,他拿过放在一旁的湿毛巾擦了擦手,笑着对向南说道,“你肯接手我做的事情,我还求之不得呢,我年纪大了,趴在这长案上修补画芯,眼睛都要看花了。”
向南见他愿意让出来,也舒了一口气,笑道:“马老师正当年呢,一点都不老。”
“你别骗我了,我孙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马老师摆了摆手,问道,“向南,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带我的学生来看一看你是怎么修复的吗?就我跟他两个人。”
向南点了点头:“当然没问题。”
俞老板见事情谈妥了,便对向南说道:“那你在这里做事,我就先下去了,有什么需要的话,你就招呼一声。”
“好。”
向南应了一声,就转身开始准备起来。
马老师也要去喊他的那个学生一起来看向南修复文物,便和俞老板一起下了楼。
他的学生,是一个姓付的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长得眉清目秀,看上去很老实,听到老师说要带他去看向南修复文物,心里面激动极了。
向南是谁?
那可是近两三年里,华夏文博界里最炙手可热的文物修复师啊,小小年纪,不仅在古书画修复领域里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成就,而且还在古陶瓷修复领域里站到了金字塔的顶端。
多少年轻人做梦都羡慕着向南所取得的成绩,又有多少年轻人因为向南的成功而投身到文物修复行业中来,如今自己居然有机会可以亲眼观摩到向南修复文物的过程,岂能不让他激动?
小付跟在马老师的身后走了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开口问道:“老师,我能不能把手机带上去?”
在上班期间,店里规定了不能使用手机,因此,小付每次都是把手机给锁在更衣间的柜子里的。
马老师皱着眉头想了想,挥了挥手,说道:“速度快点。”
“嗯,马上。”
小付连忙点了点头,一路小跑着回到店铺后面的更衣间里,将手机取了出来。他先看了看手机有没有未接来电和信息,然后将手机揣进口袋里,又一路小跑着回来。
马老师还在原地等着他,并没有自己先进修复室,等小付回来了,才轻轻推开修复室的门,和小付一起走了进去。
一进门,小付就看到向南正趴在长案上,认真专注地一手拿着镊子,一手扶着画芯,小心翼翼地在修补着画芯上的虫洞。
他和马老师两个人坐在正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对准了向南,无声地录着像。
向南早已经听到了马老师师生二人进来的声音,但他并没有理会,也没有抬头,依然专注地做着自己手中的事情。
修补画芯,对于向南来说,并不复杂,这道工艺,他早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因此修复起来,看似缓慢,实则迅捷无比。
在马老师下楼去找他学生的这段时间里,他就已经选好了补纸,并且调制好了浆糊,等他们进来做好时,他甚至已经修复了好几个虫洞了。
马老师也是一名古书画修复专家,之前是在燕赵博物院古书画修复中心上班,退休之后,他没有接受博物院的返聘,而是来到了荣宝斋工作。
之所以选择了这里,待遇是一方面,最关键的是,他本人就是京城人士,年纪大了,总想着落叶归根。
身为一名古书画修复专家,马老师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他一看到向南手上的动作,就知道自己跟对方之间的差距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向南修复画芯的动作,看似缓慢,但他的动作却没有一个是多余的,往往三下两下就能修补好一个虫洞,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就已经修补了一小片。
马老师心里明白得很,这么娴熟的修补技巧,可不是老师能够教得会的,而是向南自己下了足够多的苦功,不知道修复了多少古书画才练就出来的。
他能比自己厉害,绝不是侥幸。
看着他娴熟而沉稳的修复手法,马老师暗暗叹了口气:
“不愧是史上最年轻的古书画修复专家,自己真是拍马也赶不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