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谈话后,萨格尔临时接到了消息,好像是长期在外工作的姊姊要回来了,他要赶快去迎接,于是先跟依莱告别。月亮渐渐往天顶行去,夜色已深,气温变得更凉了,经历一整晚的丧神祭跟谈话后,依莱觉得有点累了,开始想念热水澡与柔软的床铺,于是他决定慢慢踱回去,找伊修斯一起回家。
反省点灯什么的,也许可以明后天再说,反正整个丧神祭都可以点,不用着急。
走了一段路,依莱终于在远方看到祭典的灯光。有些摊贩似乎已经收了,灯光已经不如稍早那般色彩斑斓,但确实还亮着,祭典还没结束。
依莱心忖著能不能在阶梯平台那找到伊修斯,一边缓缓走过去,走到一半,他因为注意到两个熟悉的人影,停下了脚步。
祭典边缘的阴暗处,李奥跟米可正站在那里。他们行事低调,刻意避开人群,绝不是偶然为之凑在一起。要不是依莱对他们已经颇为熟悉,也很有一不注意忽略他们。
这个时间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李奥和米可似乎正在谈话,依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见米可频频摇头,大概是反对的意思。依莱原本想上去打个招呼,但看了一会,觉得不是时候,他思考着要怎么绕道回避,就在这时,那件事发生了。
李奥抓住米可的手,将脸凑上前去,在米可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米可顿时满脸羞红,泪水在眼眶打转,看起来像是受到惊吓,她推开李奥,落荒而逃,丝毫不留情面。
李奥愣了一下,而后追随米可而去。目睹全程的依莱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李奥很有女人缘的。他喜欢的也是女孩子,对象还是……’
依莱突然想起,在有点久以前,他第一次见到李奥的那晚。伊修斯似乎说过类似这样的话,依莱知道他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是什么了。
李奥喜欢的对象是米可。
晴天霹雳,依莱脑袋当机了几秒,有种自己窥见什么秘密的错觉……不,根据神选者间知而不谈的潜规则,这搞不好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这一晚资讯量多过头了,依莱有点消化不良,他决定快点去找到伊修斯,回去休息,之后再来好好问问伊修斯这些事情。
或许资讯爆炸的缘故,依莱走路的时候没有留神,不小心撞到了人,对方发出了一声“唉呦”,向后退了两步。
“对不起,你没事吧……?”
那是一名巫猫少年,有着一头金发与同色的耳朵尾巴,看起来莫约十五、六岁。他被撞掉了蜡烛,正忙从地上捡起来,他一边拍掉蜡烛上的灰尘,一边挥手表示没事。
两人的视线交错。
双方纷纷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这名巫猫的眼睛有两种不同的颜色,一粉一紫,是跟茱莉蕥一样的异色瞳。
“对、对不起……”
明明不小心撞到人的是依莱,巫猫少年却不知道为何面露恐惧,就好像他对不起全世界一样。他畏畏缩缩,道歉著逃开,一溜烟就消失在人群里,依莱跟本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双眼眸……那双异色的眼眸,现在除了茱莉蕥外,还有其他有异色瞳的巫猫吗?虽然也不乏是在茱莉蕥后才被发现的,但依莱目前没听过还有哪个巫猫有异色瞳。
不管了,依莱决定什么都先抛到脑后,之后再问。抱持着这样的想法,依莱穿越摊位,左顾右盼地寻找伊修斯时,突然有道声音传来。
“如果你是在找伊修斯的话,他人在阶梯平台那。”
低沉、悦耳的男声,光是声音就饱含魅力。依莱认得这个声音,他转过身,挂起礼貌的笑容:“艾瓦尔阁下。”
巫猫的领导者艾瓦尔现身于人群中,他依旧魅力四射,耀眼无比,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艺术家的气息,却又身兼知性之美。艾瓦尔是如此的引人注目,但经过的人却视而不见,自顾自地逛摊,就好像他不在这里一样。
“小子,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艾瓦尔哼了一声,镜片后金眸灿烂,锐利得好像能割开空气。“我施了点障眼法,其他人暂时不会注意到我。”
“阁下,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依莱保持着面具般的笑容,柔和地继续问。没想到艾瓦尔的回答意外的单纯。
“我女儿交到了朋友,我心情很好,想找人说说话,所以决定来顺便关心你一下。”
“呃,感谢阁下关心。”
“别在那边阁下来阁下去的,你是艾莉西亚的孩子,我们没有那么生疏。”艾瓦尔纠正依莱的称呼,“小子,你对丧神祭有什么看法?”
依莱本来想说一些像是很有气氛、祭典很棒之类的客套话,话到了嘴边,不知怎地改变了心意,如实回答:“我不是很确定,这本来是个用来赎罪的节日,但我不知道多少人会记得这一点。”
“可能不多了,毕竟末日战争已经离得太远,巫猫也习惯没有种族能力的生活了。”
“艾瓦尔,我可以冒昧问你一件事吗?”
依莱鼓起勇气,蓝色的双眸与艾瓦尔对视。艾瓦尔没有同意,但也没反对,依莱就当作他默许了。
依莱小心翼翼地问:“你会因为巫猫被剥夺种族能力而恨米希雅吗?”
艾瓦尔金色的眼眸注视著依莱,面无表情,像是在想要怎么教训他的无礼。但艾瓦尔没有那么做,他只是摘下装饰用的半月形眼镜,改盯着自己在镜面上的倒影。
不知为何,艾瓦尔的语气有点落寞。“你要知道,除了埃利希翁外,我们还创造了很多世界,因为手足干涉而导致世界灭亡,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如果你要问我,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孩子被诅咒而恨米希雅,我的答案是不会,这种事我们很习惯。”
“好难以想像喔……”
听到依莱这么呢喃,艾瓦尔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正常的,我们所处的高度从来就不一样,你无法理解神,就像我们永远也无法理解凡人。”
艾瓦尔继续说下去:“对我们而言,凡事都像是过眼云烟,你可能上一秒才注意到一个人,下一秒他的子女就已经在为他送终,世界变化得很快,但我们很难跟上。很多时候,我们比较容易注意到的,是那些会影响后世的事情,‘末日’就是其中之一。”
萨弗若斯死亡、世界结构改变、出现荒魂与报丧主、巫猫被诅咒。末日战争的影响一直延续到今日。
“巫猫有错、米希雅也有错,但结果论来说,我们酿成了大错。‘末日’是我们犯下的罪过,至今我们还在尝试弥补过错。”
艾瓦尔大概满足了“想找人说话”的心理,因为他话一讲完,人也跟着消失了。依莱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思考艾瓦尔的话语,当他想起该顺便问异色瞳巫猫的事时,机会已经随着艾瓦尔一起走远了。
依莱最后果真在广场找到伊修斯。
当依莱终于回到广场的时候,看到伊修斯、萨格尔跟潘笛都在那里,他们正在和一个不认识的女性聊天。
“依莱,你去哪里了,我找你找好久了。”
“我在摊位上耽搁了。”8)